她想在言霆这儿为兄嫂求一个海阔天空,却又不愿假情假意地应付他,虚情虚心地利用他,但她如今这般似断非断,岂不像是不明不白地吊着人家?
她明知言霆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给不了他。可她仍旧自欺欺人地忖着是否能迂回着,委婉地将二人这暧昧情愫撇净,转而加深些他们两人旧时数载的故友之情。
但今日种种都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
言霆这个人行事果决,从无暧昧不清,左右为难的时候,他既然对她说了喜欢,便绝不会允她装傻充愣,东躲西藏。
他的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要的是她的心,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
她的确仍旧倾慕他,且从始至终只喜欢过这一个人,可情心虽在,她已没了初时那种不管不顾的勇气。
她如今能想到的最惬意的日子,就是有朝一日他们兄妹几人能远离这些争端,到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这念想说来容易,做来却是千难万难。
他们一家人的身份放在那里,自由和平凡于他们而言实在如白日发梦,连想都难以想象。
想划清界限,又因着心有所求而左右为难,欲屈心奉承,婉转利用,却舍不得糟·蹋了他的这份喜欢。她自欺欺人,若即若离,心里更是愧疚难安。
秦诺把脸埋在手心,逃避似的使劲搓了搓脸。
“这些日子奴婢瞧着定王爷所为,也知他不是个轻浮薄幸的,自定王认出了您,咱们这府里吃的用的倒多亏他差人照应。如今殿下日常吃用,哪一样都是顶好顶贵的,若都凭着咱们手里头的那点银子,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话秦诺是头一回听着,她未及问责,先想了想这段时日自己的吃穿住用,想完了才懊恼地敲了敲脑袋。
吃的时候尽顾着好吃,倒忘了想一想自个儿手里的银子到底买不买得起这许多稀罕物儿。
“这都是奴婢的过错,只是……”只是彼时定王宿在公主府中,所为几乎是无形无声,让她连拒绝都寻不出个妥帖的借口,要她说,公主这儿也别推脱了,干脆应了也少受些折腾。主要是公主心思重,自个儿折腾自个儿。
秦诺摆了摆手,也没想着要问谁的罪。她现在就是无力,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跳进了人家的坑里,偏偏连抬一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她也没想着言霆这是算计她,她还不至于没良心到那个地步。
坦白说从前在定王府他也对她不错,但那时候的不错和现在这种实在是大不相同。
彼时他待她从无逾越,如今却步步紧追,教她无所适从。
如今她是既不想从,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应付敷衍。
连她自己都觉着自己讨厌。
但是她像这样下去,将来若有所求,若想要他放兄嫂一条生路,只怕是连说话都张不开口。
临时抱佛脚,想也知道不可能。
“晓风,你说……”秦诺咬了咬唇,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要她怎么说呢?说我要不要为着兄嫂干脆就把自个儿搭进去?且不说她自己如何了,她这种作为也是在辜负言霆。
他不缺美·色,只要他想,只消他要,这天下燕瘦环肥自尽着他挑拣。
秦诺沉沉叹了口气,满心迷茫,只想逃避。
“恕奴婢说些不当说的话。”晓风放缓了语调,斟酌再三,慢慢道:“殿下降于荷州,当日却不肯与襄武侯拜堂成亲,除了想成全他与夏溪之外,是否也存着几分私心?”
秦诺抱膝坐着,只抿唇听着晓风说话,半日也不言语。
晓风也不需她言语:“第二日去见吕檀时,殿下亦不肯着·艳·色·衣裳,是否也是想撇清自己与这桩婚事的干系?”
见秦诺不语,晓风接着道:“在京中时,袁逸每每想尽法子让殿下下嫁袁家,但彼时殿下是个什么态度?您可是半点机会都没给,直接与人撕破了脸,到现在咱们与袁家几乎是生死仇敌了。”
秦诺挠了挠脸,满脸郁郁,心里发闷。
晓风暂时没再多说,留了些功夫让公主缓一缓。
从前面对着袁逸时,饶是人家软硬兼施,手段用尽,硬是连公主的衣角都碰不到。如今公主虽对定王心有退避,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心软,屡屡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给了人机会。
公主良善,心却凉薄,对着不上心的人,她是可残忍到底的。
“殿下,奴婢去整拾衣物,您再好好想想,千万莫要钻了牛角尖,反把自己给困住了。”
晓风说完就走,却给秦诺留了满肚子的心事。
晓风今日将这些话点了出来,秦诺纵是百般地想要逃避,却也不得不想得更多。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秦诺握着颈上的明月珠,笑得有些发苦。
她心里藏的秘密太多,哪一个都仿佛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阻碍,且她尚有心结,这心结又不知何时能解。
秦诺叹了口气。
既一时无法决断,倒不如先顺其自然。定王府是这一切的开始,等回了府里,等他们都冷静下来,等她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许那时她会有个决定。
第37章 惨剧 你想不想做皇帝
时已近夏,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他们一行人在这小院里耗了近十日,总算听得了虞斌处事毕的消息。
荷州大权重新回到虞斌手中,但全然收归己有仍需种种筹谋计量。定王府婚宴就在眼前,此宴还事关天下大势,是以虞斌与言霆商议,请定王府留人下来与侯府中人一道主持大局,免得他往定州赴宴的这些时日里荷州又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
至于关于勇王独子的线索还是断在了张百万身上,他身有隐毒,毒发之时没能等到解药,便带着所有的秘密归了西。
当初所有的筹谋尽断于此,秦诺心中难免不虞。
这也太背了!
张百万一死,虞斌精心为张百万造了几条罪名,发兵将张家产业全部接手。除了同张百万同流合污,参与谋逆之事的人以外,其余人等,皆未追究。
这事处理得也算十分仁慈,想想张百万这些家业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便是将张百万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荷州之事解决得甚快,而他们也须得日夜兼程,即便如此,只怕他们到时,定王府的婚宴已经开始了。
启程前一日,秦诺改了装往镇子上散心,言霆亲自护随,侍卫也只带了三两个。
小镇勉强算得热闹,秦诺吃了一路,最后把两个油纸包塞到了言霆手中,看着他一个不浪费地吃了下去。
“不好吃吧。”秦诺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帕子,言霆接过擦了擦嘴和手,无奈地虚点了点她。
这小丫头这些时日专好捉弄他,他也便尽都由着,全凭她高兴。
她有如此转变,他虽则无奈又好笑,心内却大为舒畅。
她不再着意与他保持距离,虽说是越发地古灵精怪,脾性难缠,却总归是肯让他靠近了。
“咱们明日就走,不等等襄武侯了吗?”秦诺逛得无聊,索性原地转身,吩咐人去买些菜肉,她今日卤了,路上还能吃两日。
“糯儿。”言霆无奈地叫了她一声,这丫头这几日致力于惹他生气,明知他不爱听什么就专爱说什么,然后在一旁从从容容地等着自己生气。
他若真敢生气,这丫头能跟她闹上几天的别扭,非得等他赔身·下气,再三道歉讨好才肯与自己说一句话。
言霆被她·磨·得没半点脾气,现下更是连生气的模样都不敢露出来。
他惹不起这个小祖宗。他瞧得出来,平素虽说只是真真假假地闹些小别扭,但他若真把人惹急了,她是当真半点都不会再理会自己的。
她就像是只没有安全感的炸毛小猫儿,若是稍稍踩着些刺儿,就再不肯走这条路了。
“我们不等他,他走得快,多半中途就赶上来了,无需着意相候。”
秦诺点了点头,问他:“这么多王公侯爵聚集在定州,咱们要不要走水路快些回府,毕竟你这个主人不在,多少会有些怠慢之嫌。”
言霆这回拒绝得斩钉截铁,还寻了两个听着很是适宜的理由,但秦诺知道,他是怕自己不适,方如此大费周章。
“其实我只是前两日会有些不适,待适应了就好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且我前些日子已遣人沿途探路,安排食宿,若是我们临期改行,只恐处处不便,如今这样正好。”
瞧着他看过来的温柔的眼,秦诺心头一动,也不再故意惹他生气了。
一路悠悠闲闲地东瞧西逛,秦诺唇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却看到一个老妇在衙门外撞墙而亡。
那老妇鲜血四溅前,言霆已将秦诺牢牢护在了怀里,她没有看清这场人间惨剧,却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绝望哀叫。
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下,言霆将她抱得更牢,也抬手严严实实捂住了她的耳朵。
那老妇咽了气,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秦诺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江澜寻了麻木盖住了老妇的尸身,言霆才肯稍稍放开她,教她去瞧那嚎啕大哭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