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美。”钟嬷嬷笑了笑,起身慢慢踱出了花厅。
没有人敢拦她的路,走出花厅时,钟嬷嬷脸上又带了一点温和的笑,她回过头来,看向那几个侍立的大力嬷嬷,轻轻道:“看来是她这张脸给了她妄想。”顿了顿,钟嬷嬷叹了口气,很是惋惜:“这么美的脸,今后是见不着了。”
她说罢便走,慢慢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将花厅中或惊惧,或敬佩,或怨恨的目光都丢到了身后,也将厅中凄厉的哀叫一并挥散在了风中。
还没完呢。既生了恶心,那便要将苦果一一尝遍。
黑云沉沉地压了下来,看着像是要有一场急雨。
言霆心中却并不为这乌沉所扰。
他看着前头不远处的小院,心中也越发地温柔。
不论外间风雨何如,那小屋中却如一片桃源,让他心意柔软,忘却刀锋。
“王爷,求王爷救命,求王爷体念太妃一片爱子之心,给太妃留一分体面吧!”丁嬷嬷刚刚露头就被侍卫按在了地上。
言霆缓了脚步,负手淡淡地看向她。
丁嬷嬷心中自然惧怕。
谁不知这位爷是个战神,也是个杀神。他从来对人冷清无情,即便是对太妃,也并没多少母子情分。
但如今太妃娘娘被钟嬷嬷这么个奴婢打了脸,若真的得不了王爷的半点看顾,那从此就是里子面子丢了干净,纵有太妃之名,却也只能看人脸色过活了。
“赶出府去。”言霆皱着眉看向小院,他微一抬手,就有侍卫上前堵了丁嬷嬷的嘴。
眼见着言霆毫无留恋地离去,丁嬷嬷的目光也一点点暗了下来,到了最后,就像是一个死人。
言霆发了话,没有人敢阳奉阴违,丁嬷嬷被结结实实地扔出了府,整个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木怔。
两个侍卫一行走一行擦手。
“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到正院外头给王爷上眼药。眼下谁来打搅王妃谁倒霉,这老东西还自个儿来找死……”
“行了,我看你今天话也挺多的,不如我带你到花厅里去瞧瞧,说不准你就转性了。”
那先开口的侍卫摊了摊手,却也闭紧了嘴,不再多言。
如今局势不好,境内境外皆是战火纷飞,若说往日府中尚可稍稍宽松些,如今却是半点也不能了。
谁不知道王妃是王爷的心尖子,纵然是王爷,也是小心相待,生怕稍有疏忽,让人受了委屈。
那位顾姑娘可好,仗着自己和王爷有些亲戚情分,就觉着自个儿能飞上枝头了,不仅在府中收买眼线,还想往王妃的吃食中下药,让其虚弱而亡。
这样愚蠢歹毒,纵然没有得手,也是绝不能留的。
还有那几个被顾薇三言两语,金银收买的仆从也都是死有余辜。王府护他们平安,给他们衣食,到头来却将他们的心都给养大了。
背主叛义,如今这样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进了小院,言霆整个人都温煦了下来,那股凌厉的锋芒渐渐淡化,让他显出了许多的潇洒温柔。
有一侍女被捂着嘴送了出来。
言霆眉峰一紧,目光如刀地刮向那侍女。
晓风上前,方要解释,言霆却问:“惊了王妃没有?”
“没有。”晓风愣了一下,笑答道:“这人生了二心,王妃吩咐我们将她交给钟嬷嬷处置,正好让奴婢也跟着嬷嬷学一学。”
言霆略一点头,便快步进了屋去。
秦诺正侧首和自己的儿子互相看,互相笑,言霆看着她脸上放松的笑意,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第184章 心知肚明 生死相随……
秦诺在房里休息了近半年才算是真正做完了这个月子,等出了房门,见到外头烂漫的阳光,她忍不住撑手大大伸了个懒腰。
这半年里吃得太好,她整个人都似乎圆了一圈。见她一天天长肉,言霆每天掐她的脸时,笑容也就更深几分。
踏出小院时秦诺回头看了一眼。
往昔如梦,永隔云烟,那些生死离别,都已经离她很远了。
她总算能与他相携白头。
这半年里,言霆虽然已经尽力要陪她了,但如今情势瞬息即变,哪怕定王府势力若此,也不能太过松懈。
所以虽然半年已过,他们两人之间真正能好好相处的时候却是不多。他回来的时候,她常常已经沉沉入睡,她醒来的时候,他又已经离府理事。
他们彼此相伴,日日相守,却也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处。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秦诺悠悠叹了口气,只盼着这阵纷乱能够尽快结束。
这次再往书房,秦诺脚步轻快,心里也是轻快的。
秦诺悄悄绕到了暖阁,并不叫人前去通报。
她手边的食盒里盛着几道简单的菜饭,都隔水温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冷。
秦诺算着时辰,打量着该什么时候教人去请言霆过来用饭。
一阵瓷器碎裂声遥遥传来,秦诺执壶的手一顿,倾泻而下的热水也就断了流。她秀眉微蹙,淡淡向门外睇了一眼。
即便一直以来,言霆待她一直极为温柔呵宠,但她心里明白,言霆身为定王,能担如此浩繁之责,必然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高处不胜寒,危机也相随处处,他必须冷静,冷酷,必须见一知百,必得杀伐决断。
此处是书房,是定王理事之处,饶是她,也不会在这里胡闹来冒犯他的威严。
所以如今,能在这地方摔了茶盏的人,要么就是言霆自己,要么就是一个关系颇为亲近,身份也足以撑得起底气的人。
秦诺首先排除了此人是言霆的可能。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暴怒的模样,他身为人主,喜怒无形早已刻入肌骨,在人前露了情绪已是失态,又怎会做出摔碗跌盆之举。
秦诺仔细想了想近来定王府中所来的“贵客”,然后粗略列了几个名单。
她当然可以将人招来细问,这里的人也绝不会对她有丝毫的隐瞒。但她不能,也不会这么做。
她可以拿这些问题去问言霆,寻根究底都无甚所谓,却不能问这些随从侍卫。
她不能自己带头坏了言霆的规矩。
纵然他绝不会怪她,甚至不会起半分怪责的念头,但他敬她爱她,难道她连这点事都不肯为他着想吗?
不过这事很快有了答案。
晓风领命打开房门,准备去请言霆过来用饭的时候,秦诺正见窦则和崔济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窦则显得很是暴躁,崔济虽然着急,却平和许多。
秦诺拦了晓风,自己提着食盒往书房行去。
她自己对窦则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大约从前陆菲那事让她对他不喜。路上,秦诺又想到在雪原时见到的伴在袁逸身边的娄双双,一时间,倒有些促狭地想问一问窦则对这事的感受。
不过她显然还没有这样无聊,这事若是开口,她也只会去问言霆。
他的脸色也有些冷。这是秦诺已经预料到的,对真正的朋友,他纵然不会将情绪全然外露,但也不会无动于衷。
秦诺有些担心他。
如今天下纷乱,各地王侯都颇有些势力,难保不会有人心存大志。若彼此对立,那这情分也就到头了。
秦诺拿这事来问时,得到的答案却让她颇有些意外,又有些哭笑不得。
“来时我还担心简国公是因公事翻脸,可……”秦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要娇妻,还要美妾,这也是他的事,找你的麻烦算什么?”
言霆深深看了她一眼,微一挑眉,便将她稳稳当当抱在了膝上。
秦诺尚未说穿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她心里有些打算,是以一直隐瞒。
但现在言霆这样动作,她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她的隐瞒是不是根本无用,他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她恢复记忆了?
秦诺怀疑地偷偷打量他,到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不过她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言霆也颇是无奈,又觉好笑。
窦则此人,要说也是一条好汉,可到头来,在后宅妻妾中,却是游移不定,迟迟难决。
他这份两难的软弱实在是不合时宜,言霆不打算干涉,但有些事早已牵连其中,到现在是说也说不清了。
“说来他那位夫人……”言霆低头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忘了,殿下已经不记得那位陆夫人了,是不是?”
秦诺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又颇没有底气。
他这一眼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了。
“带了什么来?”她还在犹豫怀疑,他却已经转开了话题,仿佛方才那句话,那抹笑不过是随意为之,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秦诺抿了抿嘴,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来深究。
秦诺带来的是烩饭,这饭做得清淡,菜也多,瞧着就利净。
言霆尝了一口,直到满口鲜香,才觉着自己真是已经饿了。
“近来府中缩减份例,王爷就委屈一下,吃得简便些吧。”秦诺撑着下巴看着他吃,自己偶尔吃些点心喝点水,也算是陪他了。
言霆顺手喂了她两口,心里并不觉得这些菜饭简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