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坚定,全然无畏,一派磊落之色。
秦诺颇为动容,到了只是怯怯低眉,有些惶惶道:“你们的说辞都不一样,我……我该信谁呢?”
秦诺本就生得一副月貌花容,若稍添怯意,那般楚楚之姿便尤其地让人心怜。
她的脸白得像是初生的玉兰花,柔嫩纤弱,眼睫一眨,泪珠滑落,像是要将人的心一并揉碎了。
那丫鬟不由地低了头,虽仍旧无畏,嘴唇却轻轻地抿了起来。
“殿下只要相信自己心中所想。”丫鬟膝行着后退:“王府侯门,真心无几,殿下万万莫要被一时温情眯了眼,将自己白白地葬送在这地方,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回宫,您是朝廷的长公主,无论如何,那里才是您最终的归宿!”
那丫鬟离开了许久,直到树丛中忽然传出两声四不像的·鸟·叫,她方才面无表情地擦净了脸上的泪珠。
晓风刚刚从厨房回来,手上提着一个精致食盒。
秦诺原本还有些胃口,这会儿却什么也都吃不下了。
江泠啃着杏脯从树上跳了下来。眼下树丛茂密,勉强可以遮掩身形,再往后,就要另寻隐处了。
晓风扶着秦诺慢慢走,江泠在旁将方才的事都说了一遍。
王妃身边的侍从原本就有明暗两拨,否则晓风又怎会那样放心地离开王妃,往厨房去提点心?
那丫鬟的话从前无碍,但如今听来真是诛心。
晓风心中思虑重重,却没有开口问秦诺一句。
她没有失过忆,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想来也不会很好过,过往不清,未来不明,双脚像踩在云端,永远不知道云下是泥潭还是清平。
晓风有些担心秦诺会为此心生顾虑。而殿下产期在即,这样的顾虑恐怕会伤了她的身子。
但江泠倒是不怎么担心。现下王妃在这儿,有些话她不好和晓风细说,总之在她看来,王妃并没有被那丫鬟两语三言扰乱心绪,也没有生出什么误会猜忌来。
不过说实话,那丫鬟的戏演得太真了,即便是她知晓真相,也有片时为那丫鬟佯作的忠肝义胆而心觉别扭。
她看得出来,那丫鬟并不怕死,胆子也非常大,即便当时王妃叫了人来,她恐怕也是无惧的。
而这件事的阴险处正在于无论王妃是否叫人来抓她,心中总会生出片时的犹豫和思虑。而那丫鬟的话半真半假,若是被她稍稍说动,不生出疑心也难。
况且那丫鬟还有帮手,方才已经有隐在暗处的女卫跟了上去,就是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人。
“府中现下是谁在主事?”秦诺走两步就觉腿酸,但是近日还是多走动得好,她被章岳吓唬了一通,知道了这会儿犯懒,生的时候就要难受,所以半点都不敢偷懒。
“是老祖宗和王爷身边的江淮。”
晓风说得简单,可这事偏又十分地不简单。
一府内务,尤其是王府内务,实在是不同寻常,较之府外厮杀也不差什么了。王爷自从恼了太妃,这府中内务太妃就再也沾不到一星半点儿,后来老祖宗将府内事务暂时接了过去,王爷又差了内侍江淮相助。
但近日老祖宗身子有恙,所以理事的就变成了钟嬷嬷和江淮,这两人的忠心是没话说,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加如今天下纷乱,便更是添了许多的忠奸纷扰。
一府主母就像是定山针,若没有主母,也没有铁血手段,那即便是江淮和钟嬷嬷,管起事来也总是差了几分意思的。
一路上秦诺都没有说话。晓风始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也一直不敢出声。
唯有江泠一路观花拂柳,闲心悠悠。
是江泠先发现了言霆的身影,晓风也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低眉垂首,只默声行礼,未敢多言。
秦诺看着言霆开始,便同手同脚地走了好多步。
等言霆到了眼前,她像是没看着他似的,低着头绕着他走。
言霆左右拦了两回,终于让她怒目而视。
可她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在他看来却可怜又可爱。
“还在生气?”言霆俯身握住她的肩,看着她圆圆的鼻头和紧抿的唇·瓣,目光越发温柔,可又有些说不出的坏:“今后再不敢如此冒犯殿下,殿下饶臣一回行不行?”
他身材高大,这样倾身而下时便带着说不出的霸道和温柔。
他只为了她一人俯身。
“你……你让开,本宫不想看见你。”她气呼呼地,又挣不开他,连眼尾都泛着一点桃花·色。
言霆忍不住想笑,伸手去摸她圆乎乎的小脸。
江泠和晓风已经同着言霆的随从一道退了老远。
言霆脱了外裳将她裹住,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秦诺气得脸都红了。
“等回去,臣都由殿下处置,这里风冷,不要任性,好不好?”
他这分明就是在哄孩子!
可她一时间也实在生不起气来。
他已经忙了一天,连午饭都没有好好吃,一忙完就来接她回去。他整日里有一多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都在他的心上,若是这般爱重都能作假,那这世上大约便只剩了虚情假意。
而且他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秦诺仍旧绷着脸,却已经不舍得再闹他。
第180章 温柔陷阱 称呼
屋内温暖如春,却丝毫没有闷意,寝房里还浸着一点淡淡的梅花香,闻之清心,毫无烦腻。
言霆将怀里的大宝贝搁在榻上,自己半蹲在她身前,结实的臂膀将她严严实实地圈拢在怀中。
秦诺微微垂着眼,纵然不去瞧他,却也难有一刻忽视他的存在。
他用这样温柔的姿态将她禁锢在怀中,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蒸得她脸颊通红。
像是青竹的气息,却又像是山岳和冰冷的剑锋,强势又温柔。
秦诺总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他,可失去记忆的空白又让她对他有一丝的陌生。
他们已经是最为亲密的关系,可他对她来说几乎是半个陌生人。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只是惶然和羞涩让她戴上了面具,用推拒来掩饰无措。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是喜欢他的。
一个潇洒俊美,且对她尤其地温柔宠溺的人,除非她真的是铁石心肠,否则如何会不动心。
这几日里,她也见过府中其他夫妻的相处之道,没有一个像是他这样的。
她只觉自己如今的喜欢轻飘飘的,每每对上他目中的那种深重的怜惜疼宠,都让她心里有些泛虚。
他仿佛不只是将她当作妻子,他看着她的那种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即便有一日会伤了他的心,要了他的命,他也一样甘之如饴,毫无反抗。
她每回看着他,总会不由地觉得心疼。
“是不是不喜欢我今晨那样对你?”言霆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姿态极为缠·绵呵护,秦诺面上一红,偏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不是不喜欢,可今晨他那样,她一时之间受的冲击有些大,没有反应过来。
她太害羞,除了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言霆目色沉沉,声音却越发地低沉温柔,就像夜里轻轻地哄她入睡时那样,让她整个人都仿佛陷在了云朵里,安心又舒惬。
“对不起,是我不好。”言霆单膝跪在她身前。他左手轻轻捧过她的脸,力道比风还要柔和,右手却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竭力地按捺着,压抑着什么:“殿下不喜欢,臣今晚就睡在床下,这样殿下夜里不会怕黑,也不必……不必怕臣了。”
“我……我没有。”秦诺慌忙摇头,她对上他目中有些受伤的神色,心头像是被小刺扎了一下,让她一下子皱起了眉。
这件事若是说到底,都还是她太过矫情。他们已经是夫妻,他为着她一直害怕,从来都没有逾越,只有今晨……
秦诺握过他的手,抿了抿唇才小声道:“我没有怕你,不要睡在地上。”顿了顿,她轻轻道;“对不起,是我……”
“不许胡说。”言霆看她圆圆的鼻头泛着一点委屈的红,锋利的剑眉也忍不住蹙了起来:“殿下没有错,不必说这样的话,殿下金枝玉叶,永远不必对任何人低头认错,知不知道?”
秦诺觉着更心虚了,也更加心疼他。
“你不用这么多礼。”秦诺拽了他一下,想让他先站起来:“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不是你的妻子吗?”
“是。”言霆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单薄的身形,适才方愉悦了几分的心绪又沉了下来。
“糯儿。”言霆试探着把她抱在膝上,见她像是受了惊吓的·奶·猫·儿一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心头蓦地软了一下:“宝贝,陪我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秦诺傻乎乎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害怕似的缩了缩身子:“我能不能不吃啊?”
这几日他一有空就要往她嘴里塞点什么,虽然的确都很好吃,可她实在是没有太大的胃口。
“喝一碗汤好不好?”言霆虽然抱着她,可两手的动作都很规矩,秦诺慢慢放松了下来,看他神色恳切,也只能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