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晓风点了点头,也不再自称奴婢。
从前殿下就不需她们这样自称,她也从没有轻视过她们。
晓风看着秦诺圆乎乎的脸,心里只觉得她十分可爱。
“殿下自小就长在定王府,后来不慎遭了些难,流落到了皇宫。当时救了殿下的就是当今天子,殿下与皇上情同兄妹,所以得封永宁长公主。”晓风拣了要紧的来说,却又不细说那些带着斑斑血泪的过往。
听晓风这样说,秦诺也没有觉得太过敷衍。她想知道的好像晓风都说给她听了。
她心里其实很想问一问自己和那位定王殿下的事,可她又有些张不了口。
“这里的人都很疼殿下,殿下是在这里长大的,您不用怕,在这儿没人敢伤害您。”
她一开始的确是怯怯的,可这会儿已经有些傻大胆了。秦诺抱着肚子靠着高高的软被,心里的念头撒开四蹄狂野奔腾。
她长在定王府,后来进了宫,这会儿却又嫁了回来。
听起来就知道这里头的故事不简单,可似乎并不掺杂阴谋诡计。
晓风应该就是她从皇宫带来的,算是她的陪嫁,连她都这样信任这座王府……
秦诺身处食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肚皮:“我是不是快要生了?”
她最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么大的肚子看着就可怕!
晓风点了点头,给秦诺说了个大概的日子。说完她自己就开始忧心。
殿下昏睡多时,生生睡到了产期将近的时候,虽说已经避过了昏迷不醒,一尸两命的危险,可将来如何还不好说。
晓风决定要从明天开始吃素,不管有没有用吧,图个心安。
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遭。晓风看着自家殿下犹带稚气的脸庞,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这真是过了一关还有一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万事无恙。
“我为什么成了两回亲?”这话终于被她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晓风的脸僵了一僵,想笑没敢笑。
其实殿下和王爷上一回成亲只有天地为证,星月为媒,如今才是婚书聘嫁,名正言顺。
但是这话也没法儿说,她也不晓得定王是怎么解释的。
晓风沉默的当口儿,房门便被轻轻推开。
言霆的脸色沉肃,一时尚未从方才的杀伐谋算里回转过来。可当他看到捧着肚子,傻乎乎的小东西时,眉眼便立时柔和了下来。
晓风起身告退,言霆点了点头,侧身坐在床沿。
秦诺整个人都坐直了些,秀气的眉头也十分严肃的蹙了起来。
言霆笑笑,两手撑在她身侧,倾身靠近了她。
“最多还有一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言霆开口时,一手已经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轻轻和腹中的孩子打招呼。
说到这个,秦诺不由地苦了脸,方才的几分紧张也都被恐惧替代。
她知道生孩子是很痛的,而且说不定还会直接没了·性·命。她打了个激灵,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言霆心里也不好受,他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把她抱到自己的膝上来:“是我不好,我们只要这一个,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他哄人哄得驾轻就熟,先时还想着不能太欺负她,要慢慢来,慢慢地让她再次习惯自己。
可也不过就是这么片时的分离,就让他将自己先时的所有计划打破。
“外头的事严不严重?”秦诺另起了个话头,她低头苦恼地看着肚皮,一时也没有注意两人的情状。
大约是先时的亲密已经融进了骨血里,所以即便是如今,她也难一下子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更难对他生出些许的排斥的心思。
言霆轻轻地给她摸背,看她像个·奶·猫·儿一样享受地眯眼,便忍不住凑近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严重,小事罢了。”到了如今,怎么乱都是应当的了。
人心不足,纵然实力不够,也总想拼着那点阴险心思来试试看,否则如何能够安心。
不过这事还没到了需要他亲自处置的地步,否则定王府经营这许多年,也都是白费功夫了。
何况她生产在即,他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小东西娇气得厉害,又经不住他哄,她的身子已经习惯了他的碰触,饶是她犹觉陌生,可仍旧喜欢和他亲近。
这是他的心头肉,掌上珠。
他对她也不只有男女之情,夫妻之爱。
“你累不累?”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清楚,那就过好眼前的日子。
秦诺从来都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无论是什么日子,都能被她过得温暖而热闹。
她没有错过他眉眼间的疲惫,一天里这么多的事,他应该是很累了吧。
夜深风凉,言霆将她裹得像个圆团子,一路捧回了新房。
帐子里铺着柔软的被褥,躺在里面就像陷入了云朵。秦诺如今不宜沐浴,可她爱干净的厉害,言霆也只能细细地给她擦了擦身。
帐中温暖如春,两人盖着一床被子,就像把彼此都藏在了一方安全的天地里。
秦诺懵懵懂懂的,有很多事她知道自己是懂得的,只是一时想不起罢了。
言霆也当真是有些疲惫。
她昏迷的这些日子,他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他怕一睁眼,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她。
秦诺却是歇够了的。
她闭着眼躺在他怀里装睡,等他呼吸均匀,没有再给她拍背后,她才睁开眼,悄悄仰头盯着他瞧。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的疼惜和喜欢藏都藏不住。
秦诺嘴角翘了翘,两只白生生的脚丫也在被子里欢乐地踢踏了两下。
直到自己把自己折腾累了,她才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
一直抱着她,护着她的男人睁开了眼。言霆低头看小傻瓜一样地看着她,见她睡得香甜,肉乎乎的小脸挤在他的心口,心里也是甜得发酸。
第179章 戏中戏 他分明就是……
湖面风轻,杨柳依依。
秦诺临湖而坐,手中执扇,轻摇慢摆。
她近些日子特别地怕热,所以每天日头过去,不冷不热的时候,她会在这碧雪亭中观花赏景,若有兴致,也会寻来一二歌姬,浅·吟·低唱。
每一日都是这样悠闲的,可今日却很有些不同。
她看着眼前磕头磕得满脸鲜血,已经丝毫瞧不出先时秀丽的丫鬟,执扇的手轻轻搭在栏杆上,扇面一转,扇头不轻不重地在长栏上敲了三下。
风也静了,原本有些摇晃的树梢也静了下来,先时绵绵不断的簌簌沙响也倏然随风而散。
椅背上叠着厚厚的软垫,秦诺向后,将脑袋枕在软枕上,莫名地冲着树梢笑了笑。
这笑倏然消失,清浅如风,在那丫鬟抬起头来时便已经消失无踪。
“长公主殿下可以不信奴婢,奴婢自知位卑,殿下对我生疑也是常事。可奴婢当真是一片忠心,求殿下明鉴!”那丫鬟往秦诺身前膝行了两步,大约是轻风又起,所以枝叶之间的沙沙声响复又明显了起来。
“就在那儿说话。”秦诺将团扇的扇头轻轻抵在鼻尖,她的脸原本就小,这么一挡,便将她的大半张脸都掩在了团扇之后。
那丫鬟没有再试图接近,她伏下·身来,额头毫无遮挡地·抵·着地面。约莫是先时磕头磕狠了,她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些压不住的颤抖和沙哑,听起来倒是一片忠心,激动却又无助。
“殿下是千金之躯,您不妨想想,依照如今定王府的势力,依照朝廷和定王府的关系,皇上如何会将您嫁到定州来?”那丫鬟始终没有起身,此时的姿态举动也让人觉着卑弱无害:“奴婢原本是受了朝廷之命,暗中接近殿下,保护殿下,必要的时候将殿下带离此地,安全送回宫中。可没料到殿下居然一时失去了记忆,奴婢手中虽有印信,可殿下对从前的事一无所知,定然是不肯相信的奴婢的,奴婢也绝不敢强求,可殿下贵体,岂能在此犯险?奴婢只求殿下好好想一想,看一看,千万勿要中了小人计谋,反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啊!”
这丫鬟手中拿的的确是长公主府的印信,而且看来多半是真的。
秦诺面露迟疑,不由坐直,甚至向前倾了倾身。
“定王狼子野心,言氏意在天下,他们想的是驱逐皇室,是富贵荣华,这全府上下,哪一个会对殿下忠心?殿下纵然失忆,但有些事定然是清楚的,您和定王立场相对,他哪里会对殿下生情?您如今看到的正是他想让您看到的。还有您身边的晓风,还有那些自称是跟从您陪嫁而来的护卫,那都已经是被言氏收买的人了!”这丫鬟抬起头来,直视着秦诺的双眼:“定王就是想迷惑殿下,利用殿下,而今天下大乱,各方争强,只有皇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求殿下信奴婢一回,万万莫要被眼前的一时安乐迷住了眼,到头来,不仅害了您自己,也害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啊!”
这丫鬟双目充血,陈辞慷慨,倒是一片忠心,字字肺腑。
秦诺低下头来,久久未语。
那丫鬟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再多停留:“奴婢就在府中点心局做事,若是殿下肯信奴婢,奴婢必定以命相保,护送殿下离开此处。若是殿下不信,即刻就可教人来抓奴婢,奴婢纵死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