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竖起拇指,潇洒上车关门。
四辆车分成两队,往两个方向开去。
刁琢还是觉得疑点太多,用望远镜四处张望,发现附近车撤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杂乱,甚至还有急刹车的摩擦痕迹。一会儿后,他转身看向颓然坐在车里的老金和秃子。
两人被吓了一跳,没有猎枪在手,他们怂得要命,以为大家都走了,刁琢开始秋后算账,忙不迭道歉:“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刚才不是有意骂你女人的……我们混蛋,我们是狗,行了吧,您……您可千万别……”
谁知,人家刁琢没接这个茬,而是问:“你们发现雪地车的时候,还有没有看到什么?”
老金说:“帐篷……我看到一个帐篷浮在水里,比较远,我们没打算捞,就没管。”
“邹开贵拿出了帐篷……”刁琢重复道,这说明,他于傍晚到达湖边,准备扎营休息,这时,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难道……真是猛兽?
这时,秃子说:“哦,还有两个羊,死的,我们本想扒皮,一看已经不能用了,就没费工夫做。”
大秦问:“什么羊?”
保护队员释然地说:“他们说的羊,就是指藏羚羊。”
“在哪?”
“还在那儿呢。”秃子一指。只见不远处的湖水里露出两只尖尖的角。
剩下几个人马上过去把藏羚羊尸体从湖水里拖出来,才发现里头不止一只,两母一公,竟一共三只,已经高度腐烂。
这种异状引起扎巴多杰的重视,几个人不顾尸体发出的阵阵臭气,蹲着翻看检查。
“腿上还有绳子……”
“泡得这么大……死很久了。”
“腿断了。没有撕咬的痕迹。”
“这只母的还有孕,啧啧,可怜。”
大秦疑惑:“盗猎?”
一个保护队员摇摇头,“看着不像。猎到藏羚羊,盗猎的怎么可能不带走?那几个人见到死的都想剥皮。你看这绳结……”他指着几只羊腿上的绳子,绳子的末端还有一个结套,似乎原先还绑着个什么东西。“这是个死结,所以也不是陷阱。倒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绑个重物,让它们沉在水底浮不起来。”
另一个保护队员说:“没找到弹孔,身上也没有散弹,不是被猎枪打死的。可以肯定的是,虽然这里是无人区,但做这件事的人还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这几只羊。就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刁琢在想,这与邹开贵的失踪是否有关。
大秦好奇地问:“能看出它们死了多久吗?”
“难说。”扎巴多杰回答,“这里平均温度低,就像个大冰箱似的,尤其大半年都是零下,什么动物死了,就算不被食肉动物吃掉,尸体腐烂速度也非常慢,甚至还有入冬时死去、来年冰化时还保持原样的动物尸体。这几个羊烂得这么厉害,只能推测是最近白天气温稍微高一些,又浮到水面上来,白天解冻,晚上冰冻,几下折腾,就臭掉了。”
“它们骨头都断了。”另一个检查尸体的保护队员有新发现,“这一只……腿骨、肋骨全部断掉,腿骨都碎了!”
扎巴多杰赶紧蹲下查看,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气。
老金忽然冷笑一声,说:“车撞的。”
扎巴多杰严厉地问,“是不是你们用过这种方法?!”
老金嬉皮笑脸道:“这法子容易伤皮子。更何况,羊跑得多快,我们那破车追不上。”
秃子接话,“我们之所以到湖边,也是沿着车撤来的,来的时候,车撤很多、很乱,我们寻思着这地方有什么好处,这么多车都要经过,来了之后,不过如此,屁都没有。”
刁琢思忖着,沿着湖边慢慢踱步,低头寻找着什么。走出很远后,他忽然转身冲大家招招手,还做了个“拍照”的手势,大秦拿起相机就赶过去。
刁琢指着干涸泥土上的几个鞋印说,“拍下来。”
大秦一边拍照,一边叹道:“这几个洞是什么?看着像女人的高跟鞋戳出来的。在这里穿高跟鞋?真是……”
鞋印一共三组,两组看着比较大,40几码,应该是男性,高跟鞋印的主人明显是个女的。鞋印有摩擦的痕迹,泥土里头混着几簇动物的毛。刁琢站在旁边看了许久,对扎巴多杰和大秦说:“三组脚印,一组来自邹开贵,两组来自不知名的两个违规开车穿越者,一男一女。检查站的武警不是最后见过邹开贵的人,违规穿越者才是。”
大秦大喜过望,指着脚印说:“哪个是邹开贵的?”
“这一组。”刁琢指一下,“邹开贵进羌塘前在狮泉河拍过一张全身照,脚上的鞋子跟我们找到的备用徒步鞋同一款,颜色不一样而已。他日记中提到,穿越羌塘时,两双鞋替换着穿。我根据他鞋底磨损判断他走路的习惯和姿态——他走路时鞋跟后外侧拖地,所以鞋底这一处磨损比较严重,从磨损的走向看,他习惯左脚外八字、右脚偏正的走姿。同时,他的脚着地时外侧用力较重,其次才是前掌。相信在无人区,不会出现另外一个跟邹开贵穿同款鞋子并且同样走路姿态的徒步者。”
大秦说:“这一男一女一定跟邹开贵的失踪有关!”
刁琢点点头,“不仅如此,邹开贵的失踪也跟藏羚羊有关。”
扎巴多杰一怔,“这话怎么说?”
第19章 没有任何黎明能使我醒来(3)
前路颠簸,不到丰水期的河床依旧干涸,车子上下左右一齐晃动,内脏像被丢进滚筒洗衣机一样被震得抽搐不已。
河马指着外头,“那些车辙怎么往南去?”
南边目测一路上坡,地势古怪,雪化后的沼泽一滩接着一滩,坑坑洼洼不说,尽头连绵的山脉看着不可逾越。
巴云野偏头看一看,暂时没理会。
“慢点,我快被癫吐啦!”河马嗷嗷叫。
又往前开了一会儿,巴云野忽然踩下刹车。
河马关切地问:“咋了?”
巴云野偏头看看窗外,叶讯的霸道往另外一个方向开出好远。“姓刁的精明得很,故意支开叶讯,八成想不受干扰,自己查点什么东西。”
河马忍不住说了大实话:“巴爷,其实你才是他的干扰源。”
“你再说一遍?”
河马装傻。
“走,回去吧。”巴云野单手转动方向盘,动作溜得很。
“回去?不找了?”
“他的意思。”
“原来只是用你骗骗叶讯啊。”河马恍然大悟,“只有把你派出去,叶讯才会以为邹开贵真是被野兽袭击倒在附近。”
巴云野点点头,“假设你在湖边扎营时遇到狼群或者刚冬眠苏醒的熊,吓得抱头鼠窜,你觉得自己最多跑出多远被扑倒或者踩踏?”
河马伸出两个指头,“最多200米。”
巴云野打个响指,“200米内扑不倒人类,它们还混个屁啊!邹开贵一百多斤的肉,它们拖不走,还不就地解决?200米内没找到尸骨,就证明邹开贵没被野兽扑倒,也没被沙尘暴活埋。”
河马四周望望,“他活下来的话,又不回去取包裹和车,也不拿卫星电话求救,说明碰到别的事。”
说话间,巴云野已快到邹开贵最后的露营地,“穿越路线是计划好的,全部身家留在湖边,附近又找不到尸体,只能说这其中不排除人为因素。无人区并非没有人类,你看咱们一路上跟着的那些个车辙。邹开贵会不会遇上什么人?开车的?”
“也有可能。”
刁琢带着大家往地上看,大家纷纷半蹲下。
“重物拖拽的痕迹十分明显。还有高跟鞋的鞋跟插入地面的角度,女的应该在帮忙拖重物。脚印比较密集和有拖留痕迹的地方混杂着藏羚羊的毛,其他地方则没有。综合藏羚羊骨头碎裂、折断的死状,我的判断是——”刁琢顿一下,“非法穿越的几辆越野车在这一片遇到藏羚羊,并追逐它们取乐,结果不小心撞死三只。按照他们留下的车撤估算,参与追逐的至少三辆。邹开贵或许就是目击者,甚至有可能用手机或者相机拍下全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跟其中两个非法穿越的一起处理藏羚羊的尸体。”
大秦面色惊恐,“那邹开贵会不会被他们给……”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刁琢颔首,“邹开贵失踪快三个月,网络和报纸等媒体相关报道铺天盖地。这些人隐瞒不说就是心虚,一来怕自己撞死一级保护动物的事情败露,二来……也许他们做了一些比撞死藏羚羊更下作的事。不过,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说罢,他拿出手持GPS,标记位置。对外发出请求警方侦查的短信后,他说,“大秦,你与启子两辆车上的人暂时守在这里,等警察取证之后,跟他们回去。我和其他人继续留下找。”
扎巴多杰说:“被动物攻击的话,人一定会出现在附近。等你们的人回来,问问找没找到就行。没找到,就说明不是因为动物。”
刁琢眼中一片释然之色,“如果邹开贵的失踪是人为,搜索难度就大得多。”
大秦搔搔后脑勺,“对了,你既然一开始就有疑虑,为什么同意他们几辆车去附近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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