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亮睡 (时临)

　　这三个词像一个牢牢的枷锁，把她整个人束缚住。
　　姜苒母亲以一种自我消耗的方式迅速变老着，等到姜苒六年级的某一天，无意识抬头去看打扫卫生的妈妈时，发现对方的头上已经长出了几根白头发。
　　夹杂在黑色当中，分外显眼。
　　“那时候，我突然懂了一件事情。”
　　姜苒开口，声音似乎快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唐嘉阳下意识将她抱的更紧。
　　少年手指摩挲着她的肩，希望能从这么个举动中，给她些温暖与力量。
　　“或许对她来说，我是她该担负的一份责任。”姜苒失神地笑了笑，唇侧的笑容却苦涩无比，“可当是的我反倒觉得，我是她的负担——”
　　“我阻挠了她通往其他的所有路程与各种可能性。”
　　“……”
　　姜苒转过头，静静看着他。
　　“我不愿意这样。”
　　“因为在做这个母亲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后来小学毕业，姜苒去了本地的一个能寄宿的初中。只有周末的时间会回来，其余时候都在学校。
　　看着母亲忙碌张罗饭菜的时间从七天变成了两天，她的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姜苒十三岁那年。
　　父亲从原先的公司辞职，转而创业投资。家里的钱被拿出去大半，生活开销基本上都是母亲在负责。
　　因为喝酒应酬的缘故，姜父经常是清醒着出门，醉醺醺得回来。
　　而至于他们决定离婚的前一天晚上。
　　姜苒已经不太记得更多细节。
　　她只记得，父亲开门时，身旁有女人的说话声，对方语气娇笑：“姜总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隔壁卧室传来有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母亲锁紧房门，对着站在屋外的人，平静地说了句：“我们离婚吧。”
　　那个夜晚，漫长且难熬。
　　他们说话争吵的声音在姜苒的睡梦中反复出现。
　　直到天边隐隐露出鱼肚白，一切才重新归于平静。
　　“我以为是梦，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并不是梦。”
　　姜苒抱紧双臂，垂下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下，“第二天他们真的去了民政局，离了婚。因为我爸当时生意已经有了点起色，所以他们一致决定，我跟他。”
　　她没有任何的选择权。
　　就连未来的道路都是被人预判的。
　　唐嘉阳下颚靠上她的脑袋，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后来呢？”
　　“后来，我听亲戚说，她在工作上认识了一个外国男人。他们出国结了婚，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会怪他们吗？”他问。
　　姜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是住宿。父亲工作忙，只会打钱过来，没空管我。可我拥有了比同龄人优越很多的物质条件和生活——这是父亲给予我的，让我在这个年纪并没有为生活发愁过，所以我对他的感情……更多的应该是感谢。
　　“而母亲……我也不怪她。她大概真的被家庭和过往束缚了太久，所以换个环境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唐嘉阳，我很早之前问过她，有没有再生一个孩子，她给了我一个否定的答案。有的时候想想，这样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姜苒轻笑了声，眼泪从眼角落下来，“多好。她现在再也不是谁的妈妈了，她现在只是她自己。我也很为她开心。”
　　暖色的光映在对面白墙。
　　她和唐嘉阳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融为一体的生命。
　　“姐姐怎么总想着成全别人。”
　　唐嘉阳低低叹了口气，抬手，指腹抹掉她的泪痕，“明明你也是最值得被人珍视的宝贝。”
　　少年顿了下，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第69章 我拥向月亮 注定奔你而来
　　有些人, 似乎遇见就是老天赐予你弥补生命中遗憾的。
　　比如唐嘉阳。
　　前面的路，她经受过太多的挫折。
　　有事业上的，也有生活上的。
　　还好因为遇见他, 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连遇见之后, 幸运之神似乎也跟着唐嘉阳的步伐, 一起到来。
　　——世界上总有那么多幸运偏差源于我见到你。
　　姜苒想，那一定就是这一刻了。
　　-
　　唐家家庭氛围堪称是楷模。
　　在餐桌上, 姜苒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那个传闻中一举夺下影后芳心的男人。
　　——唐一楠。
　　对方戴着眼镜，没有普通商人精明模样，能看得出来经常健身, 没有啤酒肚之类的成功人士象征。
　　更惊讶的是, 姜苒曾在财经类新闻上, 见过他的脸。
　　早些年听闻他白手起家，做生意赚了钱。转而想进军房地产行业，中途却被对手坑骗，公司濒临破产。还是外界猜测他莫名拿到一笔投资，得以周转过来。
　　后来, 公司越做越大。
　　娱乐圈也有涉足。
　　现在旗下的各类行业早已遍布全国。
　　现在想来, 这笔投资，应该是颜岚的。
　　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
　　颜岚端起高脚杯, 笑着与她碰了下, 姜苒连忙拿起, 回敬与对方。
　　饭后, 姜苒陪同颜岚在茶室坐了会。
　　壶里的水烧开, 颜岚注水入杯中，盖上杯盖，给姜苒推来一杯茉莉花茶。
　　几分钟后, 她掀开杯盖，香气在房间内袅袅晕开。
　　姜苒深嗅了口，“好香。”
　　颜岚笑着说：“入口小心烫。”
　　品完花茶。
　　姜苒放下杯子，主动询问道：“您找我来，应该是有话想要和我说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颜岚站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个盒子，放在桌上递给姜苒。
　　姜苒：“这是……”
　　“是我和嘉阳爸爸给你的礼物。”
　　颜岚笑着说，“你这次来，虽说不是正式的见家长，但该有的礼节我们不能缺你的，给你回礼，也是想表明我跟他爸的态度——苒苒，我们真的蛮喜欢你的。”
　　姜苒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在圈子里必然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即使你们公开了，前方的路也未必平坦。未来要承受的还有很多。我作为长辈，最希望的就是你们一直这么走下去，两个人都好好的。”
　　颜岚握住她的手，“不管遇到什么，一切商量，一起解决。他要是敢对你不好，苒苒你第一个来找我，我保证饶不了他。”
　　……
　　姜苒手上捧着盒子，从茶室出来。
　　一推开门，就看见唐嘉阳跟罚站似的，站在门边。
　　“你怎么在这？”姜苒很快反应过来，“——偷听啊？”
　　“怎么能叫偷听。”
　　唐嘉阳勾了下唇角，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是光明正大的听的。”
　　看样子还挺骄傲。
　　姜苒笑着掂起脚，戳了下他的脑袋。
　　回去的路上，姜苒拆开包装盒，看了眼。
　　一件手工定制的旗袍，花纹上串着珍珠，精致无比。旁边还有个小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个花苞形的耳坠。
　　唐嘉阳凑近，过来看了眼。
　　他咬她耳朵道：“姐姐什么时候也带我回家？”
　　姜苒想了想，“等比完赛吧。”
　　-
　　后面连续几天，姜苒都在为决赛舞台而做准备。
　　网络上最后一轮投票开启。
　　而截至投票通道结束，则是在当晚直播。
　　除了决赛舞台上要跳的《今年冬日》，留下的十五名姐姐还需要完成成团舞蹈，和在直播前的流程彩排。
　　比赛越临近后期，每个人肩上的压力就越重。
　　姜苒一直泡在练习室里，整个人的体重比原先进来时，瘦了整整四斤。
　　但她并不后悔。
　　因为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想朝前更进一步付出的努力。
　　这一天，终于轮到决赛。
　　与先前的录播性质不同，晚上决赛，采取的是全程直播的模式，没有修音，没有后期剪辑。有的，只是你最真实的表现，和当下绝对不能出错的警醒。
　　所有人都在紧张而忙碌的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姜苒也不例外。
　　当天早上，她跟着组员去现场最后一次做了彩排。
　　之后回到化妆间。
　　换衣服，化妆和做造型。
　　《今年冬日》的服装，配色统一以白色为主，肩膀和袖口束带的位置上，层层叠叠的围着一圈羽毛。下摆加了白纱设计，轻轻一转，像个行走的天鹅。
　　看起来唯美而梦幻。
　　这一回，钟离终于和她一个组。
　　两个人有了同个舞台演出的机会。
　　钟离帮她整理好衣服上的珍珠配饰，有些感慨道：“没想到走到这里，真的要结束了。”
　　“是啊。”
　　姜苒之前想过无数次。
　　这个比赛会什么时候结束，结束了她想去做点什么。
　　但结果真正要来临，答卷摊开在她面前的这一刻，她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受到了自己的退缩。
　　那是一种很难言语的情感。
　　一面想着，“啊终于结束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另一面却想着，这几个月真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