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她下了课便来到约定的地点,而曾宇瀚已经等在那儿了。
春天才来没多久,阳光很好,空气却是凉凉的,一个长身玉立的清秀男孩在一段环围着初绽花叶的青石墙边翘首盼候的样子,实在是美好得令人心动。
而曾宇瀚一看见她,立即就把殷殷期盼的脸庞垂了下去,似乎还嫌不够保险,又转过一边,装作没看见。
可惜这组动作不但没有掩饰、反而益发出卖了他的局促与不安。
吴惜本是出于无奈,那一刻却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如果不是认识他、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恐怕这幅画面真会让我爱上他呢!
到底是不到二十岁、满心里都随时随地情不自禁地涌动着绮丽幻想的小女孩,这个想法混在马上就要发生的那个与“表白”有关的情景里,令吴惜也不由涌起了几分激动与兴奋,使得这个任务也显得容易进行了些。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脚步轻快地走到曾宇瀚跟前,脸上恰到好处地绽开一片羞涩。
“Hi!”她轻声招呼他。
“Hi!”他回过头来,声音是迟疑的,还微微发着抖。
吴惜一下子又怂了,那种欺负老实人的负罪感忽而潮涌而来,她只求速战速决,于是微微清了一下喉咙,用隔墙之耳一定能听见的音量,把之前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曾宇瀚,我……我约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曾宇瀚“嗯”了一声,鼻翼快速扇动了几下,胸膛也大幅度地升降起落,但他显然在用力压制着自己,不让急速呼吸的声音完全释放,以免盖过了她的话音。
他紧张成这个样子,弄得吴惜也有些紧张了,于是她的表演更像真的了:“我……曾宇瀚,其实……我……我爱你!”
终于说出了口,吴惜心里陡然轻松。她抬起眼睛,释然一笑,忽然高声说道:“都听见了吧?我完成任务了啊!”
说罢,她赶紧向曾宇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本来是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的,还耽误你时间,可……”这背后的原因她实在说不出口,最后只好略过,“我请你吃午饭赔罪吧!”
正说着,程驰、岑靖、还有另外几个男同学都走过来了。
程驰听到最后一句话,立马嚷嚷:“难道只请他一个人啊?你男朋友能答应?要请就一块儿请喽!”
吴惜对他怒目而视,而岑靖连忙息事宁人地赔笑:“我请,我请,都是我的错!”
第5章 、
几个月后,吴惜才在《折心》里看到曾宇瀚当时的心情——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她的表白固然是我所猜想的输掉某种赌局之后的任务,我却没有想到,连私享这秘密一刻的权利,独自咂摸,反复回味永远怀念的契机,其实都并不存在。
“既是任务,她当然要证明自己完成,之所以与我约在矮墙后面,原来是为了便于那几个验收赌局的人旁听确认。
“于是,我那夜夜捧着一颗心跪在佛前求来的一句话,竟落得从头至尾供人观瞻娱乐的下场……”
那一章下全是骂女主是渣女的评论,纵然作者已经在尽心尽力地为她逐条辩护,吴惜也还是看得都快抑郁了,却又强迫症地忍不住要看完。
曾宇瀚没有写出她做那件事的原因,再加上作者写得代入感极强,让读者也随之陷落在男主苦恋女主而不得的心情之中,一心觉得男主是苦主,是受害者。
其实如果男主不爱女主,这也不过就是许多十几岁孩子开的一个比较夸张的玩笑罢了,然而没有人去关注女主根本不知道男主爱她这一点。
关注到的,也根本不相信。
“我们爱看书”群里也毫不例外地一片骂声——
“我好烦这个女主哦,我觉得她肯定是知道男主喜欢她的,不然干嘛故意选他来表白?看他们一直以来的互动也不算很熟嘛。”
“我也觉得!没可能这么迟钝嘛,一个那么好的男生,都爱你到这种地步了,不可能没感觉的。”
“唉,好羡慕女主啊,可以恃靓行凶,仗着男主爱她为所欲为,我也好想有个人这样暗恋我啊……”
“是有个‘这么好’的人这样暗恋你吧?换个猪头三暗恋你试试看?”
“讨厌!滚!”
吴惜仍旧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
她总不能说“女主真的是不知道男主喜欢她呀”。
人家反问“你怎么知道”呢?
说来说去,文里都说是暗恋了,当然是对方不知道才能叫暗恋嘛,可大家对这一点选择性视而不见,她就算能说服这几个姐妹,也无法去一个个说服网上那些不认识的读者。
当然,也不能怪曾宇瀚,他没有写出吴惜愚人节恶搞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原因。
那个原因让吴惜难以启齿到,纵使对曾宇瀚百般抱歉,也仍是无法解释出口。
于是,曾宇瀚也就想当然地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愚人节玩笑罢了,那几个人合谋,而他有幸或不幸地,被选中。
那是三月里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是周五,吴惜和岑靖约好下课后出去吃饭再夜生活。
她在学校门口见到岑靖的时候,他正和程驰他们几个在一起,因为是固定的球友,一看就是刚一块儿打过球,见她过来,他们便开始互相道别。
这样的情形早已发生过无数次,但这天却颇有些不同。
那几个男生的目光扫向吴惜的时候,一道道嗖嗖嗖跟狼似的,复杂暧昧到她完全无法解读的地步。
她和岑靖一入校就是情侣关系,所以从来没人刻意拿他们的关系来调侃,可这天他们嘴里空前地不三不四——
“哥们儿,晚上悠着点儿啊!”
“切!你当他真会等到晚上啊?这会儿就不定要去哪儿了呢!”
“有道理……喂,咱跟过去看看?”
“电灯泡啊你!”
“什么呀,人家洞房花烛夜都让听墙角的,咱们落下的这一课得补上啊!”
“嘶——说得对呀……”
……
吴惜疑惑地望向岑靖,见他目光闪烁着,满脸尴尬和兴奋,搂着她一边快步走开一边回头呵斥那几个家伙:“你们他妈的少来啊!都给我滚一边去,越远越好!”
走远了几步之后,吴惜忙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岑靖满面赤红,嗫嚅着说:“对不起啊吴惜,那个……刚才我赌球赌输了,他们非逼着我问咱俩有没有那什么,我说有……”
吴惜惊得定在原地,而他话还没说完:“他们还非追着我问时间地点细节什么的,我就说是前两天……”
吴惜急了,煞白了脸:“你怎么这样啊?这是能让你瞎编的吗!”
岑靖无奈中又有几分委屈:“可是……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了,如果真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没那个过,我真的很没面子的……”
吴惜又羞又气,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头找那几个男生澄清这事,却又苦于无法启齿。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清楚?难道要他们跟她一起上医院检查,证明她还是处女给他们看?
吴惜知道自己对于性的态度在这个时代算是十分保守的,也许是过分保守了?
可是这件事必须你情我愿,如果她不确定不愿意,就算保守,应该也不能说是过分吧。
而这一切,都归根于吴惜的身世。
吴惜的外婆家曾经在一座以秀美风光和民族风情著称的小城经营一家小客栈,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游人慕名而来,其中一个心照不宣的想往就是在那里寻求一段浪漫的艳遇。
吴惜的生身父亲大概也是如此。
他是个单身客人,只在吴记客栈留宿一晚,次日一早就匆匆离开,一去不回。
将近五个月之后,外婆才气急败坏地发现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儿竟怀上了身孕!
此时让她堕胎已然来不及,逼问出当初那个男人也无济于事,在身份证管理还没那么严格的二十年前,他们的小客栈如同许多其他客栈一样,并不会追究客人的真实身份,如今人海茫茫,还到哪里去找他?
又过了几个月,吴惜呱呱坠地,外婆将她包好之后,便把她抱出家门,放在了清晨时分尚无人迹的河边。
比吴惜的母亲年长十岁的大姨后脚又去把她抱了回来。大姨当时已经二十多岁,又正准备外出打工,她觉得自己有能力抚养这个娇弱的外甥女,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令家人蒙羞。
许多人初识吴惜,都以为她与无锡存在着某种联系,其实是她身世可怜,大姨便给她单名取了个惜字。
后来外公外婆先后去世,大姨就几乎没再回过老家,而吴惜的生母……
吴惜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在做什么。从大姨的言语间,约摸可以推测出因为碍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这个妹妹也不愿意再跟姐姐来往了,她后来正常结婚生子,只怕唯愿黑历史永不被提起,姐姐和女儿都永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为好。
说起来,做了大善事的大姨也没比自己的妹妹和善太多,她并没对吴惜疼爱到什么地步,她只是把她当作一条小生命,养活养大就好。后来大姨一直没有结婚,应该会终身不婚,不免常常责怪是被吴惜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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