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极夜先生 (寒雪悠)

　　穆火火笑了，“你忙着走什么啊？”
　　傅饮冰只好站在原地，耐心地看着她。
　　面对她，他好像永远拥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穆火火笑着探出两截手指，抵在他眼镜横梁上，轻轻一顶，将他的眼镜重新架在他的眼前。
　　穆火火问他：“你刚刚要问我什么？我是真的没有听清楚，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你。”
　　傅饮冰的目光隔着镜片落在她的身上。
　　他张开嘴。
　　唇动了动。
　　喉结蹿起，又落下。
　　他声音飘忽道：“我是问你，你是不是还依旧喜欢着我？”
　　穆火火定定地看着他，一瞬间，记忆宛若一只白色的鸟，掠过冰川大海，击上云岚长空。
　　“是。”
　　她认真且真诚道：“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虽然她之前的记忆是空白一片，虽然她忘记了她对他的感情。
　　但是，当再次遇见，即便没有记忆，她还是再一次对他一见钟情。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是记忆、距离、时间都无法阻隔的命运。
　　傅饮冰看进她清澈热烈的眼眸，他心中的锅早已经烧干，锅底烧的滚烫赤红。
　　他要烧炸了。
　　穆火火不知他冰冷外表下那几乎喷发的心情，还笑盈盈地对着他说：“我想，无论多少次相见，我都会对你一见钟情。”
　　“或许，你相信这是命吗？”
　　傅饮冰低声道：“我不信命，我只相信科学。”
　　穆火火哑然。
　　好吧，果然不愧是不解风情傅饮冰。
　　然而，下一刻，他却迅速道：“你再问一遍。”
　　穆火火茫然，可见他神色紧绷，如临大敌，还是重复询问道：“或许，你相信这是命吗？”
　　傅饮冰猛地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微白的唇颤抖着凑近她的红唇。
　　淡淡相贴。
　　他哑声道：“我相信。”
　　第一次不信是因为科学家的素养，第二次相信则是因为爱人就在眼前。
　　他的唇微凉，柔软，就像是这南极的每一寸冰雪不带任何多余的味道。
　　穆火火凝视着他的眼眸，透过镜片，他眸中微微闪光。
　　她几乎要以为他落下泪。
　　可下一刻，他闭上了眼。
　　唇间溢出的热气将眼镜片熏上一层薄雾，他垂眸闭眼，长长的睫毛便会扫到眼镜片上，将雾气扫开一小片。
　　穆火火一生中吻过许多人。
　　她吻过濒临死亡全身烧的漆黑的士兵，也吻过刚刚出生皮肤通红的婴儿。
　　她吻过西伯利亚森林小屋中的看林员，也吻过亚平宁半岛上朝她撒花的少年。
　　可是没有一个人的吻能让她的心像是越过山与海，一瞬间跃上云层撒欢，一瞬间坠入深海游曳。
　　他克制着，颤抖着，却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就爆发吧。
　　用岩浆淹没她吧。
　　他好正经，可她偏偏想要将他搞的不正经。
　　穆火火几乎沉醉他专心而又克制的亲吻中。
　　他指尖抖动，按住她柔软的脸颊。
　　他慢慢退后一步。
　　他恍惚睁开眼。
　　穆火火莞尔一笑，拽住他的衬衫衣领，狠狠一拉，再一次袭击上去。
　　她的唇火热，湿热。
　　记忆一点点复苏，或者说，他从来不曾遗忘……属于她的气息。
　　每每面对她，他都觉得那是一场战争。
　　她攻城略地，烽火燎原。
　　她将战火蔓延进他的心国。
　　斩破他的躯体，鲜血迸溅，热气上涌。
　　大军长驱直入，他组织不起防线。
　　傅饮冰喉咙微微抖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恰在此时，她骤然抽身。
　　傅饮冰微微摇晃，恍惚地注视着她。
　　他眼中尽是未退的水雾。
　　穆火火扶住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他：“你还好吧？我感觉你好像喘不上气了？”
　　傅饮冰抿了一下唇，啜了一下舌尖的血。
　　他看了她一眼，“我很好。”
　　张嘴时，他又感觉到自己唇角一阵刺痛。
　　他用舌尖卷了一下，发现自己连唇角都被咬破了。
　　傅饮冰忍不住道：“你那种做法实在太危险了，很容易让人窒息。”
　　穆火火眼含笑意，看着唇上亮晶晶、唇角还沾着血的傅饮冰一本正经地说教。
　　她咳嗽一声，板着脸，“好吧，那我以后不干了。”
　　她甩手要走。
　　她的手腕却被他从身后握住了。
　　他修长的手指滑入她的掌心，扣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她背对着他，忍着笑意，也不出声。
　　她听到傅饮冰声音小了下来。
　　“我也没让你……不……继续……”
　　“噗。”穆火火没忍住，笑出声来。
　　傅饮冰听到笑声，便知道她又在逗他了。
　　十年的时间好像从来不曾有过一般，她还如以往一样。
　　一瞬间，他想要问她很多，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还喜欢他就好。
　　这是他唯一的请求了。
　　“对了，有一件事我想要问问你。”
　　傅饮冰拉着她的手一紧，身体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他脑海中想了很多。
　　她是要问谁？要问什么？
　　穆火火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挠了挠，“今晚，我单独开一间房，你来找我。”
　　“哎？”
　　傅饮冰惊讶一瞬，又立刻死死闭上了嘴。
　　这……这是她想的那样吗？
　　可、可是，在一切还没有解释清楚之前，就开房，真的好吗？
　　穆火火转过身，拉着他的手，倒退着前进。
　　她举起手，牵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背抵在自己热乎乎的脸颊旁。
　　她歪着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你的手真的好冷啊。”
　　傅饮冰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本正在想的事情和想要说的话。
　　他的视线里只有她，脑海中也只有她。
　　……
　　童言趴在床上扒拉手机。
　　“咔嚓”一声，门响了。
　　他抬起头，就看到傅饮冰如同幽魂一般飘了过来。
　　童言立刻正襟危坐，准备跟傅饮冰好好解释自己跟穆火火约见面的事情。
　　谁知道，傅饮冰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似的，直接掠过他，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靠着椅背，默不作声。
　　童言盯着他，视线几乎凝固在他受伤的嘴角上。
　　傅饮冰想着想着，竟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童言整个人都惊呆了。
　　“哥，哥！”他大喊着。
　　傅饮冰骤然惊醒。
　　他抬起头，一脸莫名地看向童言，“你怎么在这里？”
　　童言：“哥，你失忆了吗？我跟你一个房间啊！”
　　傅饮冰淡淡“哦”了一声。
　　童言视线飘忽，不敢落在他唇上的伤那里，“不，不是，哥，你遇到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被女鬼吸走了精气的书生似的……”
　　傅饮冰看向他。
　　童言立刻正襟危坐。
　　靠，他该不会是猜对了吧？
　　童言小心翼翼试探：“你之后跟穆火火在一起？”
　　傅饮冰按了一下手腕，转头对他道：“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我和宋祁跟穆火火之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要对穆火火有意见。”
　　“你有什么不满，对着我发，毕竟，我才是罪魁祸首，有错在先。”
　　他按着膝盖，冷淡又认真道：“像是之前你对小火说的话，我希望不会再有了。”
　　“她很优秀，无论他认不认识我，都不能掩盖她的优秀。”
　　“你在你的研究领域很厉害，但穆火火在她自己的领域也是被人敬仰的存在。”
　　“你为什么面对她时，那么高高在上？甚至怀着一种奇异的优越性？就因为你有一条Y染色体？”
　　“若是因为这个，那我劝你回去重新深造吧，因为你能够引以为傲的只有这个的话，不就更证明你在其他地方的浅薄了吗？”
　　傅饮冰微微蹙眉，“我很难理解你的想法。”
　　童言简直被傅饮冰说的无地自容，“不，不是，哥，我不是啊，我那只是……唉，是我错了，穆姐已经给我教训了，您就不要再说我一顿了啊。”
　　傅饮冰沉默半晌，缓缓道：“童言，你知道我怕的是什么。”
　　童言闻言一震。
　　他垂下脑袋，“我知道，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傅饮冰身边的人是他这样的话，难保穆火火不会认为傅饮冰也是这种人。
　　而傅饮冰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经历一次被抛弃、被迫失去了。
　　“哎，不对啊！”童言抬起头，“我跟穆姐说那话的时候，我还没有给哥你打电话呢？为什么哥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穆姐看上去也不会是主动对你说这种事情的人。”
　　“该不会……”
　　他神情奇怪，“哥，你不会一直站在门口吧？”
　　童言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