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极夜先生 (寒雪悠)

　　童言盯着穆火火，又往旁边看了看。
　　他挪了挪椅子，凑近穆火火。
　　童言将手比在嘴巴边，“我跟你说啊……”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疯狂大作。
　　童言吓得一下子坐正身体，一把薅过手机。
　　待看清来电人，他拱起脊背，忍不住露出心虚的表情。
　　穆火火忍不住笑道：“是谁打来的查岗电话吗？你这么心虚？”
　　童言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对着她拼命“嘘”，让她别说话。
　　他简直急的汗都出来了。
　　穆火火耸耸肩，靠在椅背上，举起茶杯挡在唇前，朝他微微一笑。
　　童言咳嗽一声，躲开她的视线，按下了接听键。
　　他哆哆嗦嗦道：“傅、傅哥！”
　　穆火火心道：你这种声音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嘛。
　　电话那边的傅饮冰不知道说了什么，童言一个劲儿的“嗯嗯”，还每“嗯”一次就弯下一点腰，到最后都快躬身成了虾米。
　　最后，他终于挂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穆火火的指尖儿在碗口划了划，笑眯眯道：“你这么怕他？难道他平常很吓人？”
　　童言一哆嗦，立刻道：“胡说，我那是尊敬，尊敬好嘛！”
　　穆火火点点头，“好好好，尊敬。”
　　童言挪了挪屁股，摇了摇身体，“那个，我有事情得要先走了。”
　　穆火火眼皮一撩，“嗯？是傅饮冰叫走你的吗？”
　　童言傻笑，“哈哈，他要找我问点事，那个，我先去结账……”
　　穆火火拦住了他，“都说我请客了，怎么能让你结账？”
　　童言摇头，“那不成，那不成……”
　　穆火火：“快点走吧，你回去晚了可别惹他不开心。”
　　童言确实怕这个。
　　刚刚在电话里，傅饮冰就直截了当点明他去找穆火火这件事，还让他回来，虽然傅饮冰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就是莫名感到心虚。
　　穆火火莞尔一笑，“再说了，我还要感谢你告诉我的事情。”
　　童言一呆，“啊？我说了什么吗？”
　　穆火火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童言一凛，他该不会真的一不小心泄露了傅哥的什么秘密吧？
　　可是，傅哥能有什么秘密啊，站内的娱乐生活本就有限，因为外面天寒地冻，大家都只能在科学站内活动，所以，做点什么事情，搞点什么爱好，同站的人都清楚。
　　童言挠了挠脸颊，小声道：“难道是我跟你讲了他的初恋？”
　　“我不可能这么不小心啊。”
　　穆火火慢悠悠开口：“初、恋？”
　　童言看了一眼她笑眯眯的神情，只觉得有什么完蛋了。
　　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诈我？”他惊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穆火火淡定地看着他，“没有，你多虑了。”
　　童言：“不，你别听我瞎讲，真的没初恋，傅哥的初恋就是你。”
　　穆火火见他着急上火的模样，忍不住微笑逗道：“你猜我信不信？”
　　童言：“……”
　　啊，这要是被误会的话，傅哥会杀了他吧？
　　穆火火见他被转移了注意力，就将自己的信用卡递给老板结账。
　　转身递卡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扫到饭店的玻璃门外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
　　穆火火若有所思。
　　童言：“都说了我结账，我一个大男人跟你出来吃饭，怎么好意思让你结账啊。”
　　他伸手去拦，却被穆火火捉住了手。
　　穆火火凑近了些。
　　童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穆火火借着一个微妙的角度，对他道：“来日方长，有你请我的机会。”
　　“再说了……”
　　她轻轻一笑，慢条斯理道：“吃人的嘴短，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故意说我。”
　　她像是跟他开玩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掸掉他肩膀上的灰尘。
　　可在童言看来这无疑是甜蜜温柔的威胁。
　　童言整个人都不好了，“姐姐，饶了我吧，我再次向你道歉，是我错了。”
　　穆火火撩开眼睫，笑道：“记得要帮我在傅饮冰面前美言一番啊。”
　　童言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何苦来这一趟啊？
　　想要拆散的人没拆成，还要帮忙促成。
　　原本讨厌的人也骤然改观。
　　穆火火，真的很厉害。
　　童言心中不由得对穆火火生出一股且惧且敬之意。
　　他咬着牙，紧张道：“姐，你不觉得你离我太近了吗？”
　　穆火火笑道：“这当然是我的计划了。”
　　童言：“啊？”
　　他的视线越过穆火火的肩膀，正对上玻璃门一个人的视线。
　　童言：“……傅……傅……傅……”
　　他磕巴的不像样子了。
　　穆火火好笑道：“傅什么？”
　　童言：“傅……付……付账！对，既然这次你付账了，那等我，我一定还你！不过，你让我出卖傅哥可是万万不能的。”
　　“你们两个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应不应该赞成你们两个在一起，但是，只有傅哥乐意，那我当兄弟的就支持他！”
　　童言快速吐出这么一番话，抱着羽绒服，一弯腰，从穆火火胳膊下面一溜烟儿跑走了，好不狼狈。
　　穆火火回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傅饮冰，还不出来吗？
　　……
　　童言推门而出，却没有见到傅饮冰的身影。
　　他只得穿上衣服，先回旅馆了。
　　不久后，穆火火手揣在兜里，慢悠悠走了出来。
　　她也没有左右打量，直接一溜小跑跑远了。
　　过了许久，这家旅馆的门前才重新出现傅饮冰的身影。
　　傅饮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穆火火离开的方向。
　　他垂下眼睫，想着自己从电话中听到的回答。
　　他的心像是刚从冰海里爬出来，湿漉漉地蹲在他的心房里，冻得瑟瑟发抖。
　　傅饮冰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天上下起零星的小雪，他才转过身。
　　一转身，他正撞上一团滟火。
　　穆火火一只手踹在兜里，另一只手举起来，朝他晃了晃，调皮一笑，“嗨！又见面了。”
　　傅饮冰呆愣愣地从银边眼镜后方看她。
　　他的心、他的头脑正在从冰封中解封。
　　她总是这样，每每在他几乎冻僵在无人的旷野中，快要撒手时，突然出现，犹如一团烈火，再一次将他烧的溃不成军。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自己的嘴都是僵硬的。
　　可他却听到自己用一种既惊喜又温柔的声音问她——
　　“你怎么在这里？”
　　她上前一步，瞬间拉近了普通人应该间隔的社交距离。
　　她几乎杵在他眼皮底下。
　　他一动不敢动，只能用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端详着他。
　　傅饮冰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隐秘的惶恐。
　　他出来时没有注意，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就在他心悬一线时，她绽然一笑，踮着脚，伸出双臂，将热乎乎的手掌贴在他冻僵的脸颊上。
　　她笑着说：“我在等你。”
　　那一瞬间，他原谅了她。
　　无论她做了什么，或者将要做什么。


第23章 你知道我怕的是什么
　　傅饮冰只是呆呆看着她, 没有说话，仿佛这样已经足够满足了。
　　穆火火抿唇一笑，“你的脸好冷啊。”
　　“你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傅饮冰愣了愣, 回过神来, 轻咳一声。
　　他不想欺骗她，又不想说自己在外面站了许久。
　　他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穆火火并不执意询问这个。
　　她微笑道：“介意送我一段路吗？”
　　傅饮冰摇了摇头, 唇下的肌肤蹭在衣领上，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穆火火放下手。
　　他垂下眼, 顿生一股失落。
　　下一刻, 她就将自己的手臂挽在他的手臂上。
　　在他看向她时, 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地太滑了, 挽着手才好走一些。”
　　傅饮冰重新垂下眼，“嗯, 你说的对。”
　　他的心像是煮在炉子上的一锅粥，被猛火加热，开始沸腾, 粥面上“啪嗒啪嗒”冒出了白色的泡泡，又在下一刻碎裂成糯糯的粥汤。
　　两人挽着手往宾馆的方向走。
　　小雪细细下着。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就好像有一根细细的线系在两人中间, 被无声拉扯, 绷紧, 看谁先忍不住松手。
　　许久, 傅饮冰张开了嘴, 低声道：“你现在……”
　　他的声音消失在风雪中。
　　穆火火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抬起脸, 看着他，“什么？你说什么？”
　　傅饮冰以为这是她的拒绝，便茫然地闭上了嘴, 继续低头往前走。
　　可还没有等他迈出一步，他就被穆火火扯住了。
　　“等等！”
　　傅饮冰茫然无措地回头看她。
　　他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向下滑了一截。
　　从眼镜架上方看着她的傅饮冰像是整个人被雾化了一般，透着一股毛茸茸的清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