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每次出现都不带响。”
柜姐有眼力见,先行走开了。只剩梁昭捉个口红膏体上上下下地旋转,又自行多补几层,这种正红色,厚涂才出风情。
顾岐安就在她身后,单臂撑着妆台,也略略俯低地挨到她颈边,温热的呼吸来狎昵她,“涂再多下场也是被我吃掉。”
那嗓音沉且磁沙着,梁昭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只得快快涂完,蹦下凳子,逃离他的围困,喊那柜姐结账。
顾岐安:“我来罢。”
当初结婚不久,他有交过一张信用卡副卡给梁昭。让她购物从这上面走流水。
事实想也知道,她不会动的。饶是受恩惠的瞬间也有些市侩心理,毕竟人不爱财天诛地灭。可她那会儿总悲观地以为,这场婚姻注定走不到终章。
“顾岐安,给我花钱是不是能抵消你心里的愧疚感啊?”梁昭看着他掏卡结账,几千来块,眼都不眨一下。
被拷问的人悠悠回头瞥她,帮她捋头发,也大拇指蹭她嘴角画出线的口红,再送到自己嘴里,“没那回事。照我的认知,完全是觉得丈夫给妻子花钱天经地义。”
可不是,梁昭本能想冷嘲,毕竟你连出钱扶贫白月光的寡母都好大方。
转念,她又作罢了。人不能总绕着那点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的事情来回轱辘,没意义也不值当,过日子更不该如此。
捕捉到她面上欲语还休的迹象,顾岐安问询,“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走罢,不是说要吃牛蛙面嘛?”
“那我有想说的。”等她转过身去,顾岐安依旧原地不动,伸手拉梁昭回头,才亮出手里的首饰盒来。
拆开来,是一对小且玲珑的四叶草耳钉,中嵌祖母绿宝石。
“……你买之前也不问问我,我没有耳洞的呀。”惊喜归惊喜,但也得实事求是,梁昭依稀记得小时候梁女士说的歪论,什么这辈子打耳洞下辈子变猪。她才不要变猪,就一直没打,寻常戴耳饰也多是中古耳夹。
顾岐安毫不气馁,“你可以打。”
“我就不。”
胡搅蛮缠之际,他只能伸手揽她的腰,当众也全无所谓地风流。
面贴面额贴额,梁昭姑娘家的面子薄,就垂下首躲他紧紧地目光。顾岐安也低头来追,“那我会失落的,你愿意看我失落吗?”
啊!“你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
顾岐安捻捻她耳垂,但笑不语。
要吃的那家哈灵牛蛙面馆是闻名上海的网红店。附近南京西路就有一家。
三人从商场出来,顾梁共用一把伞。而某人眼见着小妹跟屁虫,就将另一把伞丢给她,打发她走人,“你好意思当电灯泡还蹭霸王餐?”
顾丁遥当真灰溜溜地被亲哥赶走了,或者他是在挟私报复罢!一定是的,报复她那句“臭渣男”。
于是,兄嫂走开好远,她还在后面穷喊,“你个过河拆桥的混蛋!”
*
走到面馆点单坐下,顾岐安突然说要去趟便利店,买包烟。他问梁昭有什么想喝的。
“我没有,你去罢。”
几分钟后,某人一身湿漉漉雨气地折返。
梁昭以为他要就坐呢,岂料他径直走向她脚边,蹲下.身来,撕开刚买的创可贴,也托她的脚从鞋子里剔出来。
“别别别!”梁昭下意识害臊,“好多人看着呢。一会儿出去我自己贴。”
顾岐安拿她没法,包袱重的人就这样,穷讲究。左思右想,他干脆坐到椅子上,再脱下西装外套裹她脚在里面,就这样,抓瞎般地摸到她脚后跟贴上。
贴完也不松手,作恶心起,拿手指在她脚板上勾勾画画。
而他的表情却正经严肃极了。只有梁昭紧咬牙关,苦忍着酷刑般的体验,“松开!”她低低的嗓音求饶。
顾岐安只把西装裹更紧些,也不无狡黠地扭头逗她,“那你求我。”
第43章 -43- 血
吃面的时候, 梁昭问顾岐安,今天不排班吗?
“学校有课时安排。医院没班。”
“哦。”梁昭闻言就低下头去,一手捞着头发, 认真地嗦面条。
抬起头来,才发现对面人不动筷子, 一直在看她,“看我干什么?面再不吃都坨掉了。”
顾岐安这才单手托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你吃相好乖。”严格来说,是她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吃饭也是, 莫名的仪式感。
他看她捞头发好辛苦, 问有没有发绳, 梁昭摇头。顾岐安就找店家要那种绑外卖的皮筋,简单帮她盘了个髻子。
不得不认,梁昭有被撩拨到。那话怎么说来着,我永远屈服于温柔。一向吊儿郎当无可无不可的人破天荒正经起来,还是为了讨你欢心,她不动容才怪。
“这么娴熟呀, 平时科室里的女同事没少找你练手吧?”她故意阴阳怪气。
“顾太太, 你吃醋也该找个合理的假想敌。我的女同事都知道我已婚、有主。”
“谁吃醋了?”
顾岐安笑她口是心非,转而,拿来醋瓶往自己碗里倒了些,“我吃,行吧?”
倒完再抽餐巾纸揩手,也抹一把唇周。某人才滞后地发觉,他今天笑得过分频繁, 笑肌都僵僵地。
难怪最近周琎老挤兑他,每天都很心情灿烂的样子,越发人夫了,这大抵就是网上现在流行的:浦西有力量吧。顾岐安傲娇不肯听,骂他,“你住嘴罢!”
不肯听是一说,他心里也门清,已婚男人有家能回和不能回是很分明的表现。从前他偶尔值完夜班,看天□□晓,就索性在值班室凑付一下;如今无论如何都会回家的。
外科男女比例失衡,阳盛阴衰。寻常酒局上,同僚或前辈多会打趣他,英年早婚要失去好多人生乐趣。因为有人把婚姻当归宿,就有人当牢笼,当作一切绊住你享乐纵情的枷锁。
也正因他没想好就进城,为责任才结婚,许多外人都赌他这桩婚姻不会太牢靠。欲望本就纷扰人心,城外的欲望更是。像饮酒,尝惯了厌了总想图几杯清水来润润喉。
说到底,婚姻就是一场押注对赌。随意性和风险都不低,从来没有赢家,只有好牌打烂和烂牌打好的区分。
丁教授有句话:日子要怎么过下去,看你怎么选。选择结婚的话,那就切记,婚姻是牺牲激情来兑换稳妥。
两者都想要那未免太贪心。
眼下,顾岐安搛着牛蛙送进梁昭碗里,她说过很喜欢吃这家。是真正从小吃到大的老字号,小时候定价还没这么贵,每回考高分,谭主任就嘉奖她一碗牛蛙面,饶是口口声声牛蛙吃多了不健康,有寄生虫。
可正如遥遥所言,为了健康各种忌口的人生该多无趣啊!
“明天谭主任生日,要怎么过?”他问她。
“其实还是以忌日为主。生日的话,如果我有空会回去陪梁女士吃顿饭,摆点酒,点根烟放在谭主任遗像前,权当一家子给他庆祝过了。
这些年倒是淡却不少,毕竟日子还得向前看,他也去了好多年了。”
“嗯。有时想想,也不过如此。连几千年除夕放鞭炮的习俗都能取缔,又有什么好偏执的。”
梁昭若有所思,反过来问他,“那你呢?”
顾岐安没懂,“我?”
“你今年还要陪秦母去祭奠秦豫嘛?”
“不会。”顾岐安说,许久以来他更像在还债,还一笔人命债前情债。平账了,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那天秦母发短信,事后他也以电话回应,告知对方今年及以后都不会再去了。除非秦母有急难,他会力所能及地帮衬些什么,因为活的人永远比死人更要紧。
秦母闻言无比释然。也告诉他,人生不必弥补错与缺,在一起时恩恩怨怨,过去就潇潇洒洒地过去罢!“小顾,你安生去过自己的生活。”
*
早春花发多风雨。瓦楞上、砖石上处处漉漉痕迹。
吃完,二人沿街散步去电影院。路过一爿徽绣旗袍作坊,梁昭心血来潮,想进去挑几匹布料,给梁女士定一套婚礼上穿的礼服。
顾岐安却建议她,何不自己亲手DIY一件?“你不是一直在会所学习缝纫?我相信母亲收到女儿亲手做的礼物,手艺再丑再三脚猫,心意都大过一切。”
啊,原来他知道!梁昭以为他不关心这些的,去年底到今年初,她每次去会所晚归,他都无甚反应,“顾先生,你好闷骚哦。”
“闷在哪里?骚在哪里?”顾岐安斜下伞来,用伞骨尖头戳她头顶。
给梁昭气得,“头发弄湿了呀!幼稚鬼。”
“我看看。”
说着就俯下.身来,手指拨拨她发旋,自言自语“嗯,确实湿了”。随即手掌扣住她后脑勺,埋到自己的西装里衬里,帮她揩干,也趁机揩揩油。
梁昭活像个鸵鸟般地,被他拢在胸口与西装之间。不能呼吸了,就探头冒出来,一双眉眼灵气又妩媚,顾岐安手指揉揉她鼻尖,即刻,垂首作势要吻。
当着店面门口呢!梁昭不给亲,“你是泰迪嘛?不分场合就发情。”
“换谁见了你能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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