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等等吧!”梁帝挥了挥袖子,走过来和莅阳闲话家常,问了问府中一切可好,公婆待她如何,谢玉可有恶习,以及与那卓家相处如何等等!
莅阳都一一照答,可是半天不见那边来人,心下也有些不耐烦,不住的往殿外瞟。梁帝的神色也愈发难看起来,到了最后实在无话可说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启禀陛下,赤焰军聂长史奉旨见驾!”高湛趋步进殿,禀报道。
梁帝直起了身子,神色有些凝重起来,道:“聂真?”
“是,林帅近日一大早就出城去巡视,所以聂长史代其前来回话……”说到后来,高湛的声气都有些微弱,不敢再说下去了。
“宣!”梁帝挥了挥袍袖,冷着脸走过去坐下了。
这位赤焰军中的聂长史之名莅阳可是素有耳闻,昔日也曾见过几面,若是林燮前来她倒不惧与之对质,可是来人却是这个能说会道舌绽莲花的酸书生,她顿时有些气恼。
聂真冠服整齐,从容不迫的走上殿来向梁帝和莅阳一一见礼!
“老臣先向陛下赔罪,他今日一大早就去城外视察军务,大概过两天才能回城,陛下宣旨查问昨日之事,耽搁不得,故而老臣冒昧前来,还请陛下恕罪!”聂真跪在地上,缓缓道。
“你是军中的老人了,这种事自然也说的上话。既然都已经闹到御前了,你就给个说法吧!长公主一大早就来等着了!”梁帝缓了口气,徐徐道。先前或许还因为林燮没有亲自前来见驾而有些动怒,但是随后一想,以他那脾气要是真的来了,一言不合跟莅阳吵闹起来也实在不好看。
“是!”聂真转向莅阳,行礼道:“此事劳烦一向深居简出的长公主亲自出面,老臣实在感到抱歉。”
莅阳眉梢微微一挑,听出来他是在讽刺自己小题大做。忍不住冷笑道:“对于聂长史来说自然是小事,毕竟赤焰军人数众多。可对于本宫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因为本宫身边统共就那么几个侍候的人!对了,不知道方才传话的人有没有跟您说清楚,昨日受辱的宫女中有一个悬梁自尽了。如果本宫不能为她们做主,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冤魂,又如何向活着的人交代?”
聂真微微一惊,很是抱歉的样子,忙道:“长公主说的可是昨天那个要抹脖子的烈性姑娘?哎呀,真是令人痛惜!还请长公主节哀顺变!”
莅阳咬了咬唇,望向了梁帝。她实在不想同这个老头磨嘴皮子,嘉音刚死,尸骨未寒,她心中哀痛,只想快点讨一个说法。
梁帝似乎也有些不悦道:“聂卿,你就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喝酒闹事的究竟是什么人?”
聂真叹了口气,道:“回禀陛下,那几人是护军营的统领,年前随大军班师回朝的,因为此前未来过金陵,所以不识礼数,有些张狂了。而且昨日事发之后死不承认,老臣也是着实费了番功夫才调查出来的确是他们的错。”
“护军营?统领?”梁帝微微一震,若有所思道:“可是上次林燮折子里说的那些个?”
聂真点头道:“正是!”说着略带歉意的望向莅阳,道:“此事实在过于棘手,不好处理,所以委屈了长公主!”莅阳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抿着唇听他们继续说。
“你瞧瞧,你悄悄,朕当初就认为不合适!招安虽然是怀柔手段,的确可取,但是要看什么人呢!燕山悍匪,就是招回来了也是祸害!”梁帝气的直捶腿。
聂真忙道:“陛下息怒,当此时节,别无他法!燕山地处大梁和北燕边境(此处私设,请勿深究),山上悍匪横行,皆是些亡命之徒,胸无家国。如果咱们不利用,就很有可能被北燕抢了先机。臣等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招安了几名武艺超群悍勇无匹的当家,他们倒也不负众望,在与大渝一战中所向披靡。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已被编入护军营!但这只是个开端,我们的目的是将那些山匪全都招安收编,以防后患!如果现在因为一件小事大动干戈,怕是会坏了整盘计划!还请陛下圣裁!”
“即便如此,前身是山匪,如今已成我大梁军人,就该恪守军纪,触犯军规也是要受军法处置,岂能姑息养奸?”梁帝压抑着怒气道,之前他便不同意此举,但是迫于形势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夹在中间更是左右为难。
莅阳忽然开口,冷冷道:“那依聂长史所言,此事该当如何?”
聂真此刻也摸不透莅阳的心思,只得先慢慢揣测,便以退为进道:“老臣想先听听长公主的意见!”
“军中之事,本宫并不懂,也不会干预!但昨日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杀一儆百,并不为过!”她望向梁帝道:“皇兄不也担心养虎为患吗?如果现在就纵容,让那些悍匪对朝廷没有了敬畏之心,往后即便招安的再多,又有何用?战时可当武器,太平后便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现在他们对长公主大不敬的罪名都可以抵消,那以后还会有什么忌惮的呢?”
梁帝面色微变,沉下脸来没有说话。
“长公主言之有理,老臣佩服!老臣也能理解长公主失去宫女的悲痛,可这种事到底上不了台面,一旦严惩便会传的满城皆知,到时候不仅赤焰军的威名因这几人而受损,也会带累了长公主的名声。最重要的是,对我们后期的计划大为不利。连年征战,军力日趋疲弱,已到了补充军力之时,可若是大肆征兵便会影响到民间劳作,地里只剩老弱妇孺庄稼没有了收成就要动用国库,其后果不堪设想!”聂真义正词严道。
莅阳面如寒霜,道:“聂长史的意思,是要姑息养奸,让本宫息事宁人,对吗?”
“老臣不敢,只是恳请长公主宽限些时日……”聂真道。
“不行,本宫等的了,死人等不了。”莅阳神情激动,厉声道:“本宫一介女流,并不懂那些治国治军的大道理,但至少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赤焰军乃国之栋梁,难道已经沦落到了要与山匪同流合污的地步吗?”
聂真被她将了一军,不由得老脸通红,暗自庆幸今天来的不是林燮,只得硬着头皮望向梁帝道:“恳请陛下裁夺!”
梁帝方才还是一肚子气,可是听聂真说了这么一通,也是真的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毕竟聂真所言也算是实情,可又不能看着莅阳受委屈,一时间真是百般为难,叹了口气道:“莅阳啊,要不这样成吗?先不要声张,私下里把为首闹事的那个按军法处置,其余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你看如何?毕竟如果都杀了,也的确说不过去。等以后燕山那边的祸患消除了,再行后计如何?”
既然梁帝都这样开口了,莅阳便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有用,只得道:“皇兄此言有理,但臣妹还有一请!”
“你说!”梁帝见她没有顺杆子上得理不饶人,也是松了口气,不由得暗叹自家妹子果然是懂事了明理了,要放在前些年那火爆脾气,怕是连他都不好招架。
“臣妹要这些人当面道歉!”莅阳义正词严道。
“老臣也是后来听说,他们竟然也冲撞了长公主,道歉是应该的。”聂真道。
“不仅向本宫,还要向幸存的那两名宫女道歉!”莅阳冷冷道:“即便如此,本宫也不知道她们会否满意。”
“这……”聂真有些吃惊道:“让他们向宫女道歉怕是有些为难吧?这些人目无法纪惯了,是要慢慢约束的,即便是在军中,向来也是无法无天,除了林帅和晋阳长公主,其他将领都是打得过才肯服。”
莅阳想起那日她们狼狈不堪之时晋阳姐姐气势汹汹拎着鞭子赶过来的情景,不由得冷笑道:“聂长史若是无法命令那些部下,不妨就让姐姐下令吧!我看他们还是听的!”
聂真有些窘迫,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梁帝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点小要求还有什么为难的?聂卿你也真是的,依朕看,莅阳身边的宫女可不比那些护军营心招来的匪兵低,道个歉怎么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看他们是要道歉还是要活命!带兵带成这样还真是闻所未闻,你们要是不想得罪那帮子燕山悍匪,朕就下令让刑部去办好了。”
“老臣领命!”聂真忙拜伏在地道,此事已经够乱了,要是刑部再插一手,还真是令人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静待
☆、念香衾
聂真倒也的确说话算话,一切都照做了,莅阳也算终于安抚了身边的宫女,嘉音的后事妥善办好后后宅做了几场法事超度亡灵,好在之后也都平平静静。
可是经此一闹,谢玉的身份便有些尴尬,且燕山那边的悍匪更加猖狂,因无法按照原计划招安收编,所以军中颇有怨言,谢玉无奈,只得亲上武英殿自动请命前往燕山剿匪,梁帝知道个中缘由,自然也不好阻拦。
“既然谢卿心意已决,惟愿此去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方可堵住悠悠之口!只是路途遥远,待你归来之时,莅阳应该已经生了吧!”梁帝有些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