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城后天色都已经发黑了。
莅阳像是终于睡醒了,爬起来伸了伸懒腰,道:“天都黑了呀?”
“嗯,不过快到家了。莅阳是不是坐久了难受?”谢玉给她揉着胳膊问道。
莅阳正欲说话,忽的有些不适,皱着眉道:“你把帘子掀开一点吧,我觉得闷得不行。”
谢玉忙伸手将两边的帘子都撩起来一角绑了个结,反正天也快黑了,外面的人基本看不到什么。
“莅阳,好点了吧?”谢玉正欲查看,却发现莅阳压抑着痛恨,一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竟像是忍得非常辛苦。
谢玉一下子慌了,俯身将莅阳紧紧抱住问道:“莅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给我说!”
“肚子……肚子疼……”莅阳额头上满是冷汗,已经疼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快点回府,前面先走一个人把大夫领到夫人院子里,快!”谢玉转过头在向外面喊道。
“是!”外面的人得令,一个随从立刻快马加鞭往回赶了。马车一加速,谢玉怕颠簸到莅阳,急忙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微微托举着,不住的安慰道:“莅阳莫怕,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家了。莅阳,莅阳,坚持住……”
此刻莅阳哪里还听得见去半句话?腹中一阵紧似一阵的收缩,疼的她满头大汗,紧紧咬住衣襟才能控制住不叫出声来,可是这样压抑的痛苦和颤抖却让谢玉紧张的快疯了。
他记得大夫说过三个月之前容易胎象不稳甚至流产,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孩子真要掉了的话就掉了吧,以后还会有的。可是他从来不知道怀孕的女人出现状况时会是这么痛苦!算了算了,孩子不要也罢,反正来历本就是个阴谋,以后生下来也未必有多好,只要莅阳没事就行。
马车在府门外一停下谢玉立刻就抱起莅阳往里跑,谢夫人也早就带着侍女在院子里等着了,谢玉抱着莅阳一过来就赶紧命令两个仆妇接住送到了屋内,一把拉住他道:“里面有大夫呢,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做什么?”
谢玉忙施礼道:“孩儿无意冲撞母亲,请母亲见谅!”
“你如今已经袭爵了,又是驸马,怎么愈发的毛躁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该泰山崩于前色不变,以前都挺好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慌?这边院子里多是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你这样慌慌张张让人瞧见了多难看?”
“多谢母亲教诲,孩儿知道错了。”谢玉哪里顾得上那些,只是不好忤逆母亲的意思,这才顺从道:“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做跌了身份的事。”
“站住,”谢夫人皱眉道:“屋里有大夫呢,你此刻进去做什么?”
谢玉隐约听到里面莅阳痛苦的呻、吟声,眉头皱的愈发紧了,握着衣角道:“我实在不放心!”
“等着,好好想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莅阳可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是见了什么人?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谢夫人寒着脸道:“还以为你细心,陪着去应该不会有问题,可你现在看看,都什么事啊?今儿寺里必定人多,怕是冲撞了胎气也说不定!”
“孩儿此刻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母亲先别问了,待我冷静片刻。”谢玉越发烦乱,但却渐渐冷静了下来,沉吟道:“此刻孩儿进去大概真的不方便,烦劳母亲进去问问,情况到底如何?”
谢夫人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过去。
此刻天已经全黑了,院子周围的灯笼也亮了起来,谢玉站在花坛前静静的等着,不一会儿谢夫人变出来了,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母亲,情况如何?”谢玉忙上前问道。
☆、更漏子
谢夫人眼中满是愤恨,冷冷道:“你好好去查查,咱们府中怕是进了不干净的人。大夫私底下跟我说,像是麝香所致。此刻正在施针,血是止住了,但胎儿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孕妇最忌讳的便是麝香,咱们府上早就将与之有关的药膏都收了起来,莅阳的院子里更是没有一丁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您是说,有人想暗害我们的孩子?”谢玉一脸的不可思议,道:“难道不是莅阳太疲累了路上颠簸所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夫人摇了摇头,道:“后宅里的阴私龌龊事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可是咱们家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你并没有侧室,更没有侍妾什么,谁会忌讳我们谢家的子孙呢?”
“母亲,烦劳您照顾一下莅阳,这事交给孩儿去调查!”谢玉脸色忽的转为凝重,躬身行了一礼匆匆走了。
谢玉走至前院时,谢宏正好过来了,上前见礼道:“见过侯爷!老侯爷让我来问问,长公主情况如何?”
“现在还不太稳定,谢宏,你先去回话,让父亲放心,然后过来找我,我有事让你去做!”谢玉匆匆道。
“是!”谢宏领命,匆匆去回禀,不一会儿便到了侧厅。
“今日随同夫人出去的那四个宫女我已经命人暂时收押看管,她们毕竟是夫人带过来的人,我也不太好出面。可今天的事,她们难逃干系!”谢玉捻动着手指,道:“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了。你跟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有分寸吧?”
“侯爷的意思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心存歹念?”谢宏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没理由呀!”
“哼,人心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能看透的?必须从她们身上找突破口,对了,分开审,以免串供!”谢玉嘱咐道。
“好!”谢宏点了点头道,却又面泛为难之色,“可那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我们这样做万一没有查出来什么,不太好交代吧?”
“除了我,还需要向谁交代?”谢玉摆手道:“快去,快去!”
见有他顶着,谢宏也就不怕了,拱了拱手匆匆退下了。
谢玉静静的坐在案几前等待,可心底却是暗潮涌动。听母亲说那话的意思,好像这样谋害胎儿的事情应该很寻常,而且该是出自后宅妇人之手,那会是谁呢?这天下间,有谁能够收买或者威胁莅阳身边的宫女?
想到这里,他忽然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谢汾兴冲冲的进来了,大步上前行礼道:“侯爷您看,我带人把马车给卸了,在车壁的夹层里发现的!”
两寸来大的一个白绢小包,已经压得扁平。
“这里面全都是麝香,我娘说就这分量别说滑胎,都足催产了!”谢汾将那小包放到谢玉面前道。
“怎么放进去的?”谢玉问道。
“啊?”谢汾不解道:“您问这有什么用意吗?”
“当然,若是毫无痕迹,那必定是男的所为。若是痕迹明显且仓促,必定是女子所为。何况,夫人的马车,也不是谁都能接近的!”谢玉沉吟道。
谢汾脸上露出崇拜的神情,道:“毫无痕迹,若非拆开,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我们本来以为会在坐垫里或者车帘中缝着,结果找遍了也一无所获,后来索性拆开了车厢,才发现这东西!从这手法来看,不是普通人!”
谢玉冷笑了一声,道:“明天早上留意一下,府中大约会有人死!”
“什么?”谢汾大惊失色道。
谢玉摊手道:“不外乎就是喂马的小厮或者赶车的车夫之类,你提前做好准备,跟管家说一声,别到时候弄得人心惶惶,惊扰了父亲和母亲。”
“我发现您自从……袭爵后,变得神神叨叨的!”谢汾吐了吐舌头道。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皮痒了是不是?”谢玉正要抬手,谢汾已经笑嘻嘻的起身行礼道:“属下先告退了!”
“等一下,把那东西拿出去埋得远远的!”谢玉有些嫌恶道。
“干嘛要埋了?这也是药啊,能治病呢!”谢汾拿起来道。
“行,随你便,哪怕你拿去吃呢,别让我再看见就行。”谢玉不耐烦的摆手道。
“好,谢谢侯爷!”谢汾一溜烟似得跑了。
其实,到得此刻,谢玉几乎已经可以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如果他找不到由头,那么类似的事件还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吧!
谢玉站起身准备去看看莅阳,却见谢宏神情焦急的进来了。
“侯爷,此事有些棘手!”谢宏拱手道。
“你都审出些什么了?”谢玉沉下心来,缓缓问道。
“宫里出来的人,果然都不简单!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是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审了半天竟是越来越糊涂,没有一点儿眉目!依属下的经验来看,要么她们四个人都不知情,要么……都参与了!”谢宏沉声道。
“我知道了,先关着吧!就算少了四个,夫人也不会缺人侍候的!”谢玉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
“是!”谢宏本就稳重,自然不会问为什么。
莅阳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感觉到极其疲倦和虚弱,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腹中虽然还是微微的疼,却没有之前那样厉害了。
室内怎么不点灯呢?她想起昏迷前满屋子惊慌失措的宫女和面色凝重一脸担忧的大夫,心头忽的一震,哑声道:“嬷嬷、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