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说着也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握住了莅阳的手,道:“殿下多日未曾传唤太医,也不知道如今状况如何,是否已经遭人暗算?今日咱们就出门吧,到时候使个金蝉脱壳之计,您一个人去靖平街找个人最多的医馆去问诊。若是大夫给开药,您只管把药方拿回来,咱们府上的药房几乎什么草药都有。”
莅阳手心里满是冷汗,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心里霎时间升起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她想要说话却觉得牙齿在打颤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吩咐备车吧,就说我想去街上转转,多带几个人!”
“是!”齐嬷嬷领命,忍不住又嘱咐道:“殿下千万不要露出任何破绽,如今敌明我暗,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可轻信!”
莅阳缓缓站了起来,点头道:“我有分寸!”昨晚那个困扰她半夜的噩梦又在眼前闪现,她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缓缓走出前厅,似乎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偷窥。
她竟然真的以为嫁人了就安全了?母后依然不肯罢手吗?她不是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吗?为何会相信她能信守承诺?莅阳有些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脚下不留神差点踩空。幸好廊子下的宫女跑过来扶住了她,莅阳回过神来,发现周围所有人的面孔都是那么的陌生!这个府里到底藏了多少母后的眼线?她只觉得双足虚软,竟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谢玉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孩子的事?他又是怎么打算的?
“殿下,您怎么了?要不要扶您回去休息?”宫女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我呆在房间里太闷了,今天想出去转转散散心!”莅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正常。
“那要奴婢去传令备车吗?”宫女问道。
“不用了,齐嬷嬷已经去吩咐了。你们扶我到门口就行了!”莅阳若无其事的说道。
金陵城还是和以往一样,可莅阳却觉得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马车在街市上转来绕去,没有人知道她想去哪里,最后终于在靖平街附近停车,她和齐嬷嬷进了一家银楼,只说是看看首饰。这一看便再也没有出来!
莅阳从银楼后门溜了出去,只留齐嬷嬷在里面掩人耳目。她相信跟着来的都只是些普通宫人,母后还不至于对了她动用宫中禁卫或大内高手。
进了靖平街高大的青石牌坊,整条街都是药铺医馆,街上的人不多,莅阳一个人走着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总是忍不住回头看。齐嬷嬷说要找人最多的一家,她便依言进了街边一家看病之人络绎不绝的驿馆。
刚一进去柜台前就有人热情的招呼,问她是看什么病,莅阳看到有小厮专门将不同的病人带到不同的地方去号脉。如此看来倒不至于要等候多久,于是便道:“帮我找个会看喜脉的大夫吧!”
“好,夫人这边请!”那掌柜的一边招呼一边就有小厮过来带她往楼上去了。莅阳第一次被人称夫人,竟然有些不习惯,她常常会忘记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的事实。
上楼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下楼,莅阳便稍稍往边上让了一下,可其中一个人还是将她撞了一个趔趄,莅阳吓了一跳忙扶住了栏杆。几乎在同时另一个人影便飞也似的朝方才冲撞到她的那个人追去,莅阳不明所以,便随着小厮继续上楼。才走了几级台阶就听到楼下传来打斗声,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斥道:“你算什么东西?连女人的东西都偷?”
莅阳猛地一怔,抬手一摸腰间,才发现齐嬷嬷交给她的钱袋不见了,急忙转身往下追去。
“夫人,你小心点,这等小贼何必劳你亲自动手?交给官府不就行了?”莅阳走下楼去,就看到一个气宇轩昂浓眉大眼的男子正一脸担忧的拉住那个明眸皓齿英姿飒爽的年轻妇人说教道。
“官府要真那么好用的话,天下哪里还有不平事?”那年轻妇人很是不满道,一边回过头指着躺在地上哀嚎的窃贼道:“今天落在本女侠手中,你休想逃!”那边柜台前的掌柜也过来了,一边道谢一边命人将那窃贼绑送官府。
“呶,这是你的东西吧?”那年轻妇人转过头,拎着一个紫色绣荷花的钱袋道。
莅阳点了点头,满脸都是佩服和艳慕,道:“你的眼力和身手都太厉害了,我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东西被偷了。这才刚过来,你就已经把那小贼拿下了,同样是女子,真真令人佩服!”说着作了个揖。
“这位妹妹实在太客气了,江湖中人,怎么可能没有这点眼力劲啊?”那女子忙拱了拱手还礼,将钱袋交还给莅阳道:“这次可拿好了!”
“真是太感谢了,还为请教两位高姓大名?日后有机会再行报答!”莅阳一脸恳切的问道。
“敝姓卓,这是我夫人!我们从玢佐来,并非金陵人,只是有事路过。举手之劳而已,夫人切莫放在心上!”旁边那男子笑呵呵道。
“原来是卓先生和卓夫人,有礼了!”莅阳也学着他们拱了拱手道:“我是金陵人,夫家姓谢。既然两位远道而来,那我更该尽地主之谊。你们今天帮了我,便是我家的恩人。虽然对两位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但对我而言却非常重要。相识即是有缘,能否留下下榻之处,待我回去禀明了夫君,到时我们夫妇亲自上门拜谢?”
那卓夫人似乎对莅阳很感兴趣,她丈夫正欲推辞时她便很是豪迈的留下了暂住的客栈,道:“这位妹妹说得对,相逢即是有缘,若就此失之交臂,实在可惜!拜谢倒是不必了,要是你哪日闲了倒是可以来找我说说话!”她莞尔一笑道:“我们怕是要在金陵耽搁一阵子,而我如今有了身孕,也不好随夫君外出,一个人呆着着实挺闷的。”
莅阳一听顿时欣喜若狂,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喜道:“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真是不巧,我也有了身孕,今天便是过来诊脉的!”
两人一惊一乍握手言欢,竟像是十分投缘的样子。
“可你为何一个人来呀?”卓夫人似乎看出了些端倪,皱眉道:“从你的打扮来看家里也是非富即贵,怎么就没有个下人陪同?你那夫君也不陪着一起来吗?”
莅阳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哦?我懂了,你应该是刚成亲吧,想要出来确定一下,回去给他个惊喜?哈哈哈,我第一次有身孕的时候也是这样!”卓夫人恍然大悟道。
莅阳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得含笑默认了。那卓先生好像有事,眉宇间有些焦急,莅阳不好拖着,便让卓氏夫妇先走,自己跟着小厮上楼诊脉去了。
“夫人如今还不到两个月,所以确切时间暂时无法诊断。但您的胎象有些不稳,所以这几日回去要尤其注意。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万马虎不得……”
莅阳的手搁在药枕上,认真听着对面老大夫的叮嘱和讲解。她忍不住又问了百合的事,果然如齐嬷嬷所言。
“除了百合,还要注意别的花。待会儿老朽都帮您写在药方上,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对了,孕期也最好不要焚香,可致滑胎的不仅只有麝香啊!”老大夫一一叮嘱道。
莅阳离开医馆,刚走出靖平街就看到四下里忽然轰乱起来,原来是巡防营的官兵,也不知道再办什么差,或许抓捕盗匪呢吧?否则也不会出动几十个人?
莅阳正欲绕开,却见辆人匆匆朝她奔了过来。
“参见长公主殿下!”那两名将官径直奔过来跪下行礼。莅阳有些诧异道:“你们认识我?”
“末将有幸见过长公主!”其中一人道,一边对另一边的人喊道:“找到了,快去通知谢将军!”
莅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本宫难道还没有逛街的自由了吗?谁让你们找我的?”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出动了巡防营?谢玉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也在跟踪她?莅阳顿时一阵后怕,忙偷偷把手中握着的药方塞进了腰封中。
☆、意难尽
熙熙攘攘的街头,谢玉看到莅阳的那一瞬间,整条街仿佛都变得安静起来,不动声色褪成了她身后的背景。
第一次在街上遇到的时候,她还是意气风发纵马街头的娇蛮少女,仅仅半年,却恍如隔世,她穿着绣蓝色凤尾纹的广袖曲裾,挽着极其普通的发式,除了一把青玉插梳也未带其他首饰,只那么静静的站在人群中,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令她挪不开眼的温婉清雅。
谢玉跳下马背,也不顾过来打招呼的官兵,大步朝莅阳走了过去。
那么多人看着,莅阳自然不好摆脸子,只得微微笑着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正好遇到巡防营的兄弟,听他们说起在附近看到了你的车驾,我就忙去找你,却只看到齐嬷嬷一个人,她说一时闪了神也没看到你往哪里去了,正着急找着呢!我也是一时心急,有些担心你,才找巡防营帮忙的。”虽然莅阳没有表露出来,可刚才她看到自己时眼中那种像见鬼了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怕是不高兴,忙解释道。
“我故意撇下齐嬷嬷的,”莅阳淡淡道:“平日做什么她们都跟着,简直烦透了。”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