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以前在学校时,很多老师都会因为脸蛋和家世而选择包容。
因为以前太自在,所以现在遇到的困难都被放大,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开车的裴忱忽然问她:“你今天的会议很重要吗?”
“嗯?”
“可以不去。”
股东大会前的小会议,都可以忽略不计,他并不想看她去吃瘪。
“已经说好了。”江晚梨说,“而且,我也想多了解公司,想为爸爸多做点事情。”
父亲去世之后,葬礼,梵尼,母亲发病等事情,都是江晚梨一手处理的,那段时间忙起来,连给父亲守灵的时候,都要对看公司的各类报表,时时刻刻关注股票市场。
一开始她娇滴滴地哭过,但那又有什么用,并不能解决问题,比起眼泪,重新站起来更有用。
裴忱没问过她这些事,但似乎全部都了解过,没有再出言阻止,将车子停在梵尼主公司门口。
他走之前丢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
作为梵尼大小姐,目前的继承人,江晚梨出现在公司后,众多员工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很敬重,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女的,一个只凭兴趣爱好学习珠宝设计但没有管理能力的大小姐罢了。
早已等候的宋经理看到人之后颔首招呼:“大小姐,您来了。”
“二叔已经到了吗?”
“还没。”
宋经理话音落下之后,便见公司门口传来动静,原来是二叔江启山和一众党派过来。
“刚才外面那辆车是裴总的吧?”
“应该是,全国有几人开那车。”
他们来的时候看见裴忱的车,不禁讨论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来这里。
梵尼公司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部窟窿无数,公款常被挪用。代表之一就是江启山,不知卷走多少钱,名表名鞋,整得像是暴发户一样。
江启山看见前台处被员工们忽略的侄女,眼睛眯成细缝,装模作样的关切询问:
“晚梨怎么过来了?还以为你在医院陪你妈妈,没空过来呢。”
“我妈妈很好,不劳叔叔挂心。”
“那就好,叔叔还担心你们母女两个交不起医药费被赶出来了。”江启山毫不掩饰自己的嘴脸,又说:“思若上次还说,你现在穷得连礼服都买不起,真是可怜啊。”
——连母亲的病都没钱看,连礼服都买不起的江大小姐,又有什么能力,来管理公司呢。
他的话就是想告诉大家,现在的大小姐,一无所有。
江晚梨冷冷瞪着眼前狼心狗肺的二叔,手心攥紧,无力反驳。一旁的宋经理也不断地示意,他们人多,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高层之间的会议,安排在小会议室即可,但江启山并不是这样打算,他故意安排在大会议室——这里有职位之差,头等的是首席位子和各高层的位子,最外面的,则是老员工或者重要的旁听观众。
江晚梨被安排在最次等的做旁听。
宋经理不止一次帮她提出抗议,但无效无果,没人向着他们,并且表示,哪怕让她做首席椅,她也讲不出话。
然而,和她半斤八两的江启山却把那位子坐得稳稳的,他不仅不懂,他还爱折腾,搞出来的方案几乎全是最不理想的。
这次更是如此,表示要将梵尼库存珠宝降价甩卖,以获得一定资金,挽救公司的经济危机。
这个方法提出来之后,立马有人支持。
江晚梨皱眉。
就算她不懂管理,也知道其方法就是在扯淡,季节性、时效性商品才会降价甩卖,珠宝一旦降价,很容易跌口碑。
梵尼自创始以来一直沿承中高端路线,聘有国内外知名设计师,追求精益求精,因此价格不会低廉,但因为高品质,吸引住固定的消费人群。
降价甩卖这种方法只会引起曾经的消费者反感,没准还会闹起大风波。
宋经理向江晚梨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是个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是想早点掏空公司获取资金然后跑路。”
“怎么可以这样子!”江晚梨恼火地拍了下桌子。
动静不小,引得人注目。
江启山第一个阴阳怪气看过来:“看来大小姐有更好的主意,不妨说说看。”
“我没有,但我想问问二叔。”江晚梨说,“我们是开批发厂的吗,怎么还搞起甩卖了?”
“这是策略。”
“珠宝不需要这样的策略,不需要以甩卖价博得消费者的注意。”
江启山嗤笑。
“一直以来,物以稀为贵。”江晚梨说,“比如十七世纪能在欧洲卖到天价的郁金香,是因为稀缺才珍贵,珠宝也是如此……”
话还没说完就被首席台上的江启山打断:“你一个丫头懂什么,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没教过你不要乱讲话吗。”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不知道有人会在背后捅刀子。”
被说中后,江启山气得差点跳起来。
气归气,眼前这丫头光有一张嘴,没有一点真本事和实权。
“我们梵尼大小姐还是年轻啊。”江启山说,“不知资金缺乏的难处,要是让你去外面借个百来万就理解我们的决策了。”
“就是。”旁人附和:“空有一张嘴而已,否定别人之后,自己却拿不出合理方案。”
财务部的人也发话,“大小姐现在要是有个能借钱的朋友或者银行,公司也不至于这样子。”
一群老头子,恬不知耻地将过错归咎于江晚梨的身上,并以此作为笑柄。
上次会议,也是这样,没人把她当回事。
唾沫能将人淹没似的,江晚梨被压制很久。
就在大家讨论的最热火的时候,她忽然甩话:“如果我能借到钱呢?”
有人朝她看一眼,冷笑。
江启山更是讽刺:“怎么可能,我劝你还是回家玩洋娃娃去吧。”
“我要是借到的话。”江晚梨平静地问,“二叔下次开会的时候,能把首席位子让给我吗。”
看似纯真无害的女孩,此时眸光清亮,句句清晰。
说的话,引起不少波动。
没人信江晚梨能借到钱。
听说她为父亲的债款和后事还卖掉不少首饰,已经不再是挥金如土的大小姐,曾经的朋友该散的都散了。
江启山问:“你觉得你能借多少?”
“不管多少,能在这个时候,借到一百万,那也说明我的本事。”
一百万流动资金,对现在的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借到的。
没有人愿意借钱给江家。
“行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要是借个两百万证明自己……”
见江晚梨面色冷静得不像自己,江启山扶了把额头上的汗,再次把数字翻倍,并加以时限,“借四百万吧。你要是在一小时内能借到这些钱,就按你说的办。”
在他看来,他这个侄女不可能做到这些。
江晚梨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
她看似淡定,实则手在颤抖。
她并没有把握能借到这个钱。
电话拨出去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问那边的人,能不能借她四百万,她一定会还给他的。
正要解释为什么要的时候,那边只说了个“好”字。
通话结束,众人望她。
不信,嘲弄,看戏。
时间流逝,江启山按捺不住,最先嘲笑:“打了个空白电话吗。”
“不是。”
江晚梨没有急着争辩,而是举起手机,将里面的入账短信展现给他们看,“已经借到了。”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去。
手心里,全是汗。
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之下,江晚梨走到江启山跟前,“二叔,你可以起来了。”
“以后开会,这个位子是我的。”
*
会议结束,宋经理不由得夸赞:“大小姐越来越厉害了,在这个关头,居然还能找到肯借钱的人。”
江晚梨勉强一笑。
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紧张,一旦打不通裴忱的电话,一旦他不借给她,一旦有任何差池的话,她就会被人嘲笑,那个加快公司走向灭亡的方案也会被采用。
她还可以再坚持,等到股东大会,等裴忱帮忙,等小叔毕业。
事情做完之后,裴忱才打电话询问她是不是遇到困难。
江晚梨简述一边,笑道:“小事啦,已经解决了。”
他们让她借钱,但没让她用这个钱,所以她还可以打回去。
但是当她提出来的时候,被人直接拒绝了。
“不用还给我。”裴忱说,“就当是彩礼。”
“那也不能这样给彩礼吧……”
有点唐突意外,也有点奇怪。
裴忱:“为什么不能?”
因为太随意了?
而且商业联姻应该不用讲究这么多吧。
江晚梨硬着头皮找到一个理由:“我只听过八万八,一零一这种数字比较吉利的彩礼。”
四这个数字,在中国人看来,和死同音节,不太吉利。
彩礼很少会携带数字四的。
不论是不是彩礼,江晚梨都打算把钱还回去,找到纸笔,准备让他报卡号的时候,手机又收到一条入账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