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额头上那块碍眼的纱布,看上去并没有大碍。
“你怎么样?”
盛景闲倏然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片刻的迟疑:“你是……”
虞歌身子明显僵住。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手指骨节绷得发白,“你不认识我?”
四周仿佛被抽离到真空,静得可怕。盛景闲淡淡在她身上逡巡,好像在找能证明她是谁的证据。
“你觉得呢?”
虞歌抿了抿唇,喉咙被堵住似的不上不下。随即走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我是你的债主。说吧,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盛景闲放下文件,做回想状。半晌悠悠道:“我只记得自己欠了你的情债。”
“你不是把我忘了吗?”
“我可没说。”盛景闲忽然轻轻笑了出来,“我只是问你是不是遇到展名扬了。”
虞歌冷哼,随手将手机盒到床上,“盛景闲,你真的很无聊。”
她拉开门就要走。
盛景闲心一慌,立刻下床从后面拉住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你配让我生气吗?”这人力气大得跟钳子似的,虞歌去掰他的手,“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很明显,这要是让她走了,他就直接凉了。盛景闲化身考拉死死搂住她的肩膀,“我真没想骗你,就是因为你来太高兴了。”
虞歌一个字也不信,用力拐了他一胳膊肘。
“嘶——”
盛景闲疼得闷哼一声,扯下领口让她看身上的淤青,“先忍忍,等我好了你再打。”
身上像个调色盘一样青青紫紫的。虞歌别开脸,没好气的说:“活该。”
明显语气软了下来。
盛景闲勾勾嘴角,“我活着是挺应该的——”
门忽然被推开。
话音戛然而止。
进来的女人看看盛景闲又看看虞歌,眉梢轻轻一挑,“看来你的情况需要的不是医生啊。”
盛景闲看她一眼,脸色很淡:“你怎么又来了?”
“你这话说的就有点没良心了吧?”
两人你来我往,虞歌插不进话。东西带到她就准备告辞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虞歌对他们点点头,走出病房。
电梯前,她一脸深思,总觉得刚才那个女人有些眼熟。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在虞歌身边停住。
盛韵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电梯到达,两人一同走进去。静默片刻,虞歌听到对方开口:“虞小姐,有时间聊几句吗?”
——
舒缓的钢琴曲在咖啡厅里缓缓流淌。一张四方餐桌,两人相对而坐。
虞歌慢条斯理端起咖啡杯,顺势抬眸瞧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一身高定职业装,明眸善睐气质优雅,漂亮的桃花眼和盛景闲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她眼底蕴含着果决和干练。一看就是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女强人。
“还没有做正式介绍,我是盛景闲的姐姐。”盛韵竹红唇微勾,“唐突打扰虞小姐了。”
虞歌点头,“你好。”
简单做完自我介绍,尴尬的气氛也没有随之缓解。不过两人都是见过场面的人,表情都十分自然。
“说来有趣,你跟阿闲认识这么久,我们却是第一次见面。不过见了面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你着迷。”
一个不相熟的人主动找你说要聊一聊,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想要恭维你。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
虞歌直言,“我相信盛小姐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
盛韵竹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抛来一个直球,再看虞歌时目光添了些审视。
她扯唇,轻轻放下搅拌勺,优雅的靠了靠椅背,“其实阿闲之前跟家里闹矛盾,从来没提过和你在一起的事。”
虞歌心说真巧,他也没说过他有个姐姐。
“但我一直都知道你,也清楚你的家庭对阿闲的看法。”
“那是我和家里的问题。”
虞歌一直认为,家里人对另一半有偏见,身为当事人她有相应的责任。
没有跟家人进行适当的沟通,在听到反对意见的时候选择了硬碰硬,一心偏向盛景闲这一边。
其实想想,当时的想法也过于天真,总认为逃离虞家就可以跟盛景闲双宿双飞,岂不知这些做法只会加深家人对他的厌恶。
盛韵竹眼色忽然柔和了几分,“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对你的印象其实是个娇纵的富家小家。”
虞歌不甚在意,“你我并不认识,无所谓。”
这是在变相告诉对方,你怎么看我一点都不重要。
盛韵竹垂下眼眸,指尖在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今天找虞小姐聊天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令尊令堂对阿闲的态度有所转变吗?如果你们在一起,他们会不会支持?”
“我和盛景闲没有在一起。”
盛韵竹轻笑:“所以我说的是如果。”
虞歌脸色变淡,语气不冷不热:“这种问题,假设完全没有意义。”
“我明白了。”盛韵竹眼底浮着客气的笑意,声音柔和却透出一股强势,“既然阿闲在虞家还是不受待见,而虞小姐也没办法扭转这个局势,那么我希望你能远离他,不要再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先礼后兵。剑终于出窍了。
虞歌觉得有些可笑,毕竟她现在跟盛景闲并没有在一起,她也没有有意接近盛景闲。可过去他确实被她的父母看轻,受了不少委屈。
虽然他总会佯装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慰她以后一定会达到岳母岳母的要求。但那时候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就像此刻的她。
虞歌感觉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透不过气。可因为此前的种种,她无法说出不好听的话。
她紧紧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僵硬:“这些话你应该跟你弟弟说。”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盛韵竹抬手叫来服务生买单,边拿钱包边说到,“我猜盛景闲从来没跟你提过家里的事。”
虞歌绷着脸,没说话。
“虞小姐应该想想他为什么不对你说这些。”盛韵竹起身,对她笑了笑,“其实你并不了解他,而他也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
华灯初上,街边霓虹闪烁。杯里的咖啡已经凉透,虞歌一直坐到了咖啡店打烊。
直到服务员过来提醒店要关门了,她才回过神起身离开。
开车漫无目的的逛了两圈,方向盘一转,去了陈轻家。
到的时候陈轻正在整理行李箱,看到虞歌站在门外愣了一下,随后一把将人拉进来。
“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啊?”
虞歌摇摇头摊到沙发上,瞥见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问:“又要进组了?”
“两天后,你看你来的多是时候。”陈轻倒了一杯柠檬水给她,将行李箱随意扣上,“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
“吃了,不用麻烦。我就是忽然想来找你待一会儿。”
起初虞歌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点乱,但又很平静。有一种“终于反噬遭报应”了的报复心理。
苍天绕过谁,即便被报复的人是她自己,而她对盛韵竹的做法没有好感,却非常能理解。毕竟当年自己父母对盛景闲的做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把这种矛盾的想法跟别人说,对方大概会以为她疯了。
果然,陈轻听完来龙去脉,声音都高了八度:“这你忍了?当年不地道的可是她那个宝贝弟弟,现在凭什么来这么说你?!”
要出国的是他,不告而别的也是他。现在回来了,又舔个脸来求复合。
陈轻气愤到:“怎么有个失忆就成免死金牌了?”
他忘了他的所作所为,别人可都记着呢!
虞歌见好友比自己还激动,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她蹭到陈轻身边,笑着抱抱她,“实话跟你说,其实本来我都有点动摇了。”
一起喝粥那天,盛景闲说想要从头开始。她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一直储藏在了他的脑海里,还是这个新的他又喜欢上了自己。
那天她虽然拒绝了,可心里却有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她并不迟钝,可以感觉到自从重逢以来,盛景闲的所作所为明显透露出是对她有好感的。
这段时间,她几乎要忘了分开时的不愉快,再次沉溺在盛景闲的温柔里。
盛韵竹的出现,让她惊醒过来。并且清醒的认识到:其实他们之间,一点都没有改变。三年前没有解决的问题现在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陈轻拉拉被子,犹豫的问:“那你现在的想法是?”
虞歌平躺在床上,失神的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似在回答,又像在自我告诫:“人最蠢的就是重蹈覆辙。”
之前她对盛景闲说“不要拘泥于过去”,其实仔细想想,那个一直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是她才对。
他们分开已经是既定事实。盛景闲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她想,她的新生活也应该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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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盛韵竹再次去了医院。进门时詹清岩正拿着一摞文件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