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碗饺子出锅,看着十分有食欲。
江远路本来就爱板着脸,如今连人都是扳直的,端着小碗不像在吃饺子,像在正襟危坐试毒。
她先自己尝了两口,确定味道没什么问题了,才小心翼翼问他:“有不爱吃的东西吗?”
他摇了摇头,迟疑片刻,目光瞥向厨房:“帮我拿点醋吧。”
“你喜欢喝醋呀,”曲思远一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又开始笑,“我爸以前也特别喜欢,吃一碗面得倒小半瓶,还总说吃醋的好处,什么健脾开胃啦,抑制病菌啦……”
本着服务就要服务到底的精神,她还直接把瓶盖都开了,笑眼弯弯,对着他的小碗就倒了下去。
咕咚咕咚两声,江远路才咬了一半的饺子,瞬间就被白醋淹没了。
江远路蹙了下眉,对上她溢满了温柔和笑意的眼睛,那点儿不快又消散了。
谁能拒绝这样的眼睛呢?
吃完饺子,曲思远就势把碗筷也洗了。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 ,说是倾盆而下也不为过。
她拿软件约车,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单。
江远路坐沙发上一个劲换台,手指一下下敲在遥控器上,仿佛约车软件一起一伏的呼叫震动。
曲思远第三次开始叫车时,他终于开口了:“我这儿挺偏僻的,这个时候不好叫车——屋子定时约保洁来打扫的,客房……影音室有床,晚上就先住下吧。”
他这房子其实不算很小,但设计时候应该就是按他本人的需求弄的。一个硕大的主卧,一个设施齐全的影音室,一个哪儿都硬邦邦的书房。
难得铁公鸡开口了,曲思远也没矫情,干干脆脆点了头。
江远路自己去冲了澡,在屋子里乒乒乓乓翻了半天,又出来了:“我弯不下腰,你自己来拿一下衣服。”
她第一次迈进这个巨大的主卧,深深地被那张特制的三米大床就很震撼到了。
这是打算娶啥样的媳妇,娶几个呀?!
需要把床做那么大!
床和衣柜之间宽到可以开个车道出来,落地窗到床也有2米左右的距离。
房间很大,家具却不多,空旷仿佛展厅。
江远路便站在“展厅”的一侧,指着足有半米高的抽屉:“这是我以前的衣服,你找找有没有能穿的。”
曲思远走过去蹲下,拉开抽屉,一股樟木香迎面扑来。
确实是很多年前的衣服的,料子普通,款式看着也像是十几年前的,其中居然还有校服。
蓝白配色,学校的Logo都洗得模糊了。
她隐约觉得眼熟,正想拿起来看,头顶上蓦然传来一声咳嗽。
她立刻回神,拿起最上层的宽大T恤,把抽屉拉了回去。
洗完澡换上衣服,曲思远才觉得后悔——这到底是哪一年的衣服呀!胸口都洗薄了,肩膀也开线了,稍微一用力可能就扯破了。
她飞快地把衣服简单洗了,挂到卫生间通风口,溜进同样大而无度的影音室。
影视室里的床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应该是把可以调角度的真皮座椅。
只是因为大,足足可以躺下两个人,所以放平之后,还真有点床的意思。
曲思远盖上小毯子,感觉四周围的幕布、CD架、柜子都在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吊顶还做了类似音乐厅的设计,呼吸大一点都仿佛潮汐。
她闭上眼睛,默念着自由民主幸福,慢慢沉入了梦想。
第33章 青桔柠檬酸(三) 爱心早餐……
曲思远一觉睡醒,觉得全身都紧绷着。
她勉力睁开眼睛,正对上天花板上雪白的方形吸顶灯。
去了峒乡之后,她的生物钟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只要不是特别累、没喝酒,早上5点雷打不动会醒一次。
原因也非常简单,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基地排的第一单生意在6点。
她5点起来简单收拾好上山,正好赶上给客人办保险等手续。
那种无忧无虑,一觉睡到午后的悠哉日子,回忆起来都恍如隔世。
曲思远又闭着眼睛躺了几分钟,起身爬了起来。
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她睡不踏实。
下床的时候,她的动作大了点,长T恤发出“刺啦”一声,自腰际裂到小腹。
她呆呆地捂了下裂口,叹气,拎起毯子缠在腰上。
好在洗手间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全干了,她手脚利落地换上,对着破掉的旧T恤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
——江老板看着也不缺钱,总不至于为件旧衣服跟她闹。
为了表达一下自己的内疚之情,曲思远耐心地走到主卧门口听了听,又去厨房翻了翻冷冻层,最后决定给江远路叫个外卖当早餐。
小区虽然有些偏僻,骑手来得倒是很快,热乎乎送了一堆东西过来。
江远路看着虽然不好相处,吃东西却不挑剔,就没见他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她便每样都尝了尝,把自己认为味道比较好的脆油条肉糜炊饭、羊肉锅贴和牛肉豆面碎给他留了下来。
消灭自己那份早饭的途中,曲思远又“贤惠”地拿手机叫了商超送货,蔬菜、鲜虾、排骨、水果、牛奶等每样都要了一些。
江远路帮了她那么多,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虽然囊中羞涩,对恩人嘛,总还是得大方点。
江远路起床的时候,曲思远正满头大汗地试图把一只过大的西瓜塞进冷藏室。
他愣了愣,有些无语地走过来,把隔层抽屉往上挪了一层,西瓜便顺顺利利躺了进去。
“你去超市了?”
她张嘴想说“外卖”,又改点头。
做都做了,她不介意人家更感动一点的,“我还给你买了早餐,放餐桌上了。”
江远路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不一起吃吗?”
“我吃过了,”曲思远继续把其他东西往冰箱里塞,“帮你整一下冰箱。”
他这才走到餐桌前坐下。
为了防止东西凉掉,曲思远把盒子和包装袋都好好封了回去,外卖平台的黄色LOGO硕大的印在上面。
江远路:“……”
他无声地笑了,这个小丫头,总耍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聪明。
炊饭和豆面碎都还是温热的,羊肉锅贴有点儿凉了。
他全都慢慢地吃了下去,外面还有些小雨,带点潮湿的风从窗户那吹过来,恍惚是住在海边。
厨房的曲思远却突然匆匆忙忙走了出来,直奔卫生间而去。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她脸色难看地捂着肚子探出头,问:“小江哥……你早饭吃完了吗?”
江远路嘴里正含着最后一口羊肉锅贴,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曲思远也看到了他面前空掉的盘子和碗,说了句“你多保重”,又把洗手间门关上了。
江远路听着响亮的冲水声和排风扇转动声,走过去敲了敲门:“不要紧吧?”
没人回答他,大约半小时后之后,他也捂着肚子默默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
霍见深难得做一回儿媒人,一晚上睡得特别踏实,梦里自己甚至代替曲建设牵着穿婚纱的曲思远,将人交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他吃完了早饭,又开着车在飘着小雨的街上溜达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一边往江远路家开,一边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按掉了。
再打,连续响了十几声,终于被接起。
江远路的声音听着有些憔悴,霍见深立刻满脑子黄色废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不是吧,到底是我太高看你了,还是太小看你了?”
“什么?”江远路的语气听着比平时还低气压。
“我在来你家的路上。”霍见深只当他装深沉,“给你带点药?”
“你怎么知道……”
“是兄弟还不懂你?”霍见深干脆地挂了电话,吹着口哨在最近的药店停了下来,什么牡蛎片、金匮肾气丸、六味地黄丸买了一堆。
按门铃的时候,霍见深还对自己的高瞻远睹充满了钦佩之情。
拉开门的,却是曲思远。
不过一晚上没见,姑娘整个人苍白了一圈,一脸憔悴地看着她:“霍总你来了,药呢?”
“药、药?”霍见深下意识把那一大包塑料袋往身后藏。
江远路这人这么不忌讳的?!
姑娘还在就让他来送药,不怕被嘲笑?!
而且……而且不都说只有那啥……的牛……没有……那啥的地……
他正胡思乱想,主卧的门开了。
江远路也和曲思远同款脸色,幽灵一样朝着他过来:“药买来了?先给小曲吃吧。”
霍见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仿佛误闯了什么荒诞剧现场,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到底他脑子有问题?
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为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药其实是给妹子吃的?好吧,妹子看起来确实不大好……但你这看着更需要拯救……啊呸……
霍见深神游天外的时候,曲思远已经绕到他身后,把袋子拎了过去。
悉悉索索几声响之后,她茫然地问:“哪个是吃拉肚子的呀,怎么看着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