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甄子姐姐)

　　“抓着我的手就不怕了？”沈岑又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这话确实是说对了。窦瑶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嗯。”
　　沈岑忽地笑了一声：“换只手，听话。”
　　“为什么？”窦瑶问。
　　他没解释，不再往前挪步，拽着她往后扯。把她拉回来，又晃了一下被她牵住的手：“换完你就知道了。”
　　不走？这是非换不可的意思？
　　窦瑶没能拉得动他，严肃着一张小脸原地僵持了片刻。她这会儿也没别的选择，只能松口，道：“那你保证不捉弄我？”
　　“我保证。”沈岑看了眼前头像是满腹心事的冯沃霖，说：“用老冯的人格发誓。”
　　“那……行吧。”窦瑶说，“我姑且相信你一回，看在冯医生人格的面子上。”
　　她的手欲松开，愈显焦虑，很快又抓住了他。挺不放心地叮嘱道：“真的不要骗我哦，我真的会怕。”
　　沈岑安抚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似哄般低着话音道：“知道了。”
　　窦瑶得了准话，这才慢慢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沈岑低着眼看她松了手，立刻换了只手抓牢她。
　　待她再次抓住了他，他才稍提了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另一只手顺势拢住了她的肩，把她整个护进怀。
　　等在前头一直看着那一处的三位见他看了过来，步调一致的默默转开了视线。
　　吴小棠打开手中刚买的折扇，遮住嘴，小声道：“你们会不会觉得……刚刚那位叱咤风云的沈老大，好像有那么一丝丝温柔？”
　　赵志雄附和着小幅度点了点头，挠着后脑勺跟着压低了声：“这不知道的，估计还真会以为老大的脾气特别好。”
　　冯沃霖扶了扶眼镜，露出个颇意味深长的笑，转头问赵志雄：“能看出些名堂吗？”
　　“名堂？”赵志雄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认真琢磨了会儿，打了个响指，肯定道：“这地方邪气。”
　　吴小棠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
　　“你这什么表情？”赵志雄挺不服气地推了一把吴小棠的后脑勺，下一秒差点就被她飞起的腿踹出去。
　　赵志雄揉着被踹疼的后腰，往后一靠，倚在了近身处的石墩上。问一旁抱臂看戏的冯沃霖：“不是吗？”
　　冯沃霖拍了拍他的肩，呈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天之态，宛如一副智慧大师的高深模样：“幽默。”
　　“……”神神叨叨的。
　　窦瑶在沈岑的牵引下慢慢跟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大老远就能听到小棠的笑声了。”
　　“听到没？大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了！笑那么大声，一点都不像个女人。”赵志雄顺话怼一旁的吴小棠。
　　吴小棠拿眼白了他一道，不跟他一般见识。
　　**
　　有个背篓的中年男人从桥上走了过去，看到了生面孔，想着那几位估计又是山外头来的游客。
　　往正闹着的这头看了两眼。打眼晃过去，好似望见了熟人。
　　他步子停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嘴角挂笑的沈岑看了会儿。
　　“阿莱！”背篓的男人冲沈岑的方向叫了一声。
　　那头还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人群中一个眼睛好像不太好的姑娘正敲着手鼓给他们助兴。
　　那姑娘包裹的挺严实，看不清长相。
　　背篓男人盯着敲手鼓的那姑娘瞧了会儿，猜测是他们兴起时不太容易听到他的声。遂移步过去，走到沈岑身边，又提了嗓门叫了他一声：“阿莱！”
　　沈岑听到了声，转头看他。见他正看着自己，视线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转头往边上看了看。
　　周围没别人，那个男人看着的好像就是他。
　　阿莱？
　　“阿莱，你怎么了？怎么喊你也不应？年轻轻就耳背了？”背篓男人道。
　　冯沃霖听清了背篓男人的话，意识到了点什么。匆忙走了过来，隔在沈岑和那个男人之间，躬身礼貌道：“抱歉先生，你好像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呢？这就是阿莱啊，前些天还上我家接过线呢。”背篓男人肯定道。
　　“先生，我都说你认错人了。”冯沃霖再次否认了他这个说法。
　　背篓男人被他这一再否认的态度给整懵了，一步三回头地准备离开，背过身时不由犯了嘀咕：“奇怪，不是吗？明明瞧着就是这张脸啊。”
　　“等一下。”沈岑出声叫住了那个陌生男人，抬手把挡在前头的冯沃霖往边上拨了拨，问：“你认识我？”
　　背篓男人回过身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眼前这个男人虽是跟阿莱长了同一张脸，但细看还是能辨出区别。
　　这位先生的衣着光鲜，皮肤也比阿莱白了几个度。眼神也不一样，这位先生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不似阿莱，长了双笑眼，待谁都亲和。
　　背篓男人瞧仔细了他的模样，这才挺不可思议地问：“你……真不是阿莱？”
　　“不是。”沈岑话音顿了一下，询问：“你口中的那个阿莱，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岑哥……”冯沃霖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欲言又止。本想劝阻他，碍于周围人多，有些话不便出口。
　　“你认识阿莱？”背篓男人问。
　　沈岑皱了眉，默了半晌，应了声：“认识。”
　　“亲戚？”背篓男人好奇打听，“不会是双胞胎兄弟吧？我瞧着你俩长一个样。”
　　沈岑的耐心耗尽，松开了怀中的窦瑶，一把扯住了背篓男人的领口。
　　原本护住她的那只手松开了，窦瑶惊慌叫他：“沈岑！”
　　沈岑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一旁的吴小棠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搀着。
　　察觉情势不对，赵志雄悄无声息地反手抓住了别在后腰的匕首，挺警惕地守在窦瑶一侧。
　　“你这人怎么还动手啊？”被揪住领口的背篓男人没能挣脱，惊慌道：“你什么人啊？到底要干什么？”
　　他的叫嚷声很快招来了一群围堵看热闹的人。人群里有与那男人相熟的，扯着嗓子帮腔：“干嘛呢？闹事的？”
　　“阿莱在哪？”沈岑根本就没把那群人放在眼里，将背篓男人提拎起，声带着明显的怒意：“回答我，别让我再重复一次。”
　　冯沃霖根本拦不住他，担心事情闹大，犹豫间只能顺了他的意。见他挥拳，匆忙大喊了声：“崇莱修车行！”
　　沈岑挥起的拳一瞬顿住。捏紧的指骨泛白，关节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瘆人响声。
　　“崇莱修车行。”冯沃霖长舒了口气，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说：“我在那里见过他。”


第44章 ：他看起来更像个……
　　沈岑独自驱车离开, 余下的几人也都没了兴致。
　　各怀心事，归程途中一车人都没了声。
　　回了酒店，吴小棠搀着窦瑶进了房间。担心她会胡思乱想, 留下与她说说话。
　　冯沃霖也没走。沈岑离开时的状态不对，他总觉得不放心, 打算等沈岑回来跟他聊两句。
　　窦瑶回房后听吴小棠东拉西扯了一阵, 待她的话唠的差不多了, 才开口询问：“冯医生，那个阿莱是谁？听你们的语气, 好像是熟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其实能猜到个大概, 只是碍于吴小棠与她说起的那些事她曾答应过要保密, 当下她也只能这么拐着弯问。
　　“阿莱？”冯沃霖抿唇犹豫了片刻，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这有什么好瞒的？”吴小棠接过了话，“是个傻子都能听得明白。那个什么阿莱，就是沈岑他弟。”
　　“沈岑他弟？”窦瑶轻捏了捏吴小棠的手以示提醒，道：“沈岑他还有个弟弟？”
　　吴小棠挺纳闷地转头看她。很快反应过来, 戏很足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呀，看我这嘴快的！差点忘了，瑶瑶她不知道沈岑还有个弟弟。”
　　冯沃霖瞧着吴小棠拙劣的演技, 猜到了点什么。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 不如就当是她说漏了嘴。也就没再掖着，“嗯”了一声, 说：“是他的弟弟。”
　　“亲弟弟吗？”窦瑶明知故问道。
　　“双胞胎弟弟。”冯沃霖顺着话解释，“两人长得一样，所以岑哥刚才才会被认错。”
　　窦瑶作恍然大悟状，闷声想了会儿，才继续问道：“怎么沈岑听说了他弟的去向, 好像还发了火？难道是他们兄弟俩之间有什么过节？”
　　“对啊，是挺奇怪的。这知道的，他俩是亲兄弟，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是仇人寻上了门。怪不得那大叔怎么都不愿意交代他弟弟的去向呢。”吴小棠说。
　　“沈岑他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怎么叫阿莱，也是乳名吗？”窦瑶又问。
　　她接连抛出的问题太多，冯沃霖只能捡着她提出的那些问题逐一作答：“阿莱这个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应该是他后来改了名，本名叫沈蔚。岑蔚，兄弟俩的名字连在一起，是草木茂盛的意思。”
　　“我也是听家里的老人在饭桌上说起过，原本那俩兄弟是没有名字的，生了一段时间才上的户。上户得取名，当时有个支教的年轻老师是个热心肠，瞧着这两个病歪歪的孩子可怜，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常会过去帮着看顾一下。听孩子们的奶奶说起取名问题，那老师临时给想了两个名字。岑蔚，意在盼着他们能有草木般坚韧的生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