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甄子姐姐)

　　“我的座。”沈岑说。
　　也不管卫诚洲此刻是个什么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手一甩，把人丢开了。
　　踢开椅子刚要落座，动作顿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拿纸巾，弯腰把椅子擦了擦。两指捏着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水，挪开。转瞬又拿了张纸，细细擦手指。
　　把嫌弃表现的不能更明显了。
　　“老大……有洁癖？”赵志雄挺不可思议地小声问冯沃霖。
　　“偶尔。”冯沃霖轻咳一声掩饰笑意，“分人。”
　　沈岑坐了下来，注意到了身边人异样的视线。把纸丢到垃圾桶里，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像是在解释：“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对，我岑哥是个讲究人。”冯沃霖及时接住了话，打着圆场客气道：“有不当处，还望卫先生见谅。”
　　卫诚洲即便有怨，在别人的地盘也不敢贸然表现出来，没吭声。
　　“不过，卫先生好像不太懂礼貌。”冯沃霖转了话锋，走过去，搭着卫诚洲的肩拍了拍，故意挤兑他：“这主人家还没坐下，客人哪有抢着坐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就是。”吴小棠说。
　　“都坐吧。”沈岑发了话。
　　“成，那就都坐吧。”冯沃霖说。特意给卫诚洲在窦瑶身边留了个空位，抬手示意：“卫先生，你也坐，别拘着。”
　　“沈爷，我不是来吃饭的。”卫诚洲料定这餐饭不好下咽，杵在原地没动。看了窦瑶一眼，问：“方便借个地吗？”
　　刚坐下的赵志雄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沈爷请你吃饭那是给你面子。你要不吃，是不想给咱沈爷面子？”
　　“志雄，对客人要客气些。”冯沃霖偷偷给他打了个眼色，转头冲卫诚洲略颔首，继续客气道：“卫先生，上门是客，不能只顾了自己的方便。”
　　窦瑶察觉气氛不大对劲，跟着劝道：“诚洲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坐下一起吃点，也好彼此认识一下。”
　　卫诚洲这会儿也没别的选择，给了台阶只能按着他们的意思下。应了声“好”，拉开窦瑶另一侧的空椅，坐了下来。
　　沈岑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方才周围发生了什么，面无异色地把玩手机。
　　等卫诚洲落了座，他这才抬起头来，冲哑嫂在的方向招了招手：“哑嫂，给卫先生再倒杯水。”


第37章 ：这可难办了。……
　　“对了, 差点忘了问。”沈岑放下手机，拎着领口，故意动作幅度挺大地抖了抖身上的衣服, 成功把卫诚洲的注意力招了过来。
　　见他的视线凝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沈岑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卫先生有什么忌口的吗？”
　　在一旁看热闹的吴小棠直接看笑了。冯沃霖立刻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示意她别打岔。
　　“呦！这秀恩爱的套路我可太懂了！”赵志雄瞅了瞅窦瑶身上的那套内搭套裙, 又瞅了瞅明显在显摆上衣的那位, 拍桌起哄：“老大这是跟嫂子穿了套情侣装啊！”
　　“嫂子？”卫诚洲从震惊中回了神，不怎么愿意相信地追问道：“你指的谁？”
　　“你瞎啊？自己不会看！”赵志雄说。
　　脱口而出的话, 没过脑。只是“瞎”这类字眼万不该在这屋里提, 是忌讳。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匆忙瞥了眼沈岑的脸色。
　　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主动认错：“老大，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沈岑明知故问。
　　“是我说错话了。”赵志雄说。
　　沈岑默然盯着他看了两秒，忽地笑了：“我给你想了个招，能彻底根除说错话的这个毛病。要听吗？”
　　“老大您说。”赵志雄恭敬受教道。
　　沈岑直起身, 回手从腰间摸出匕首，给他丢了过去：“接着。”
　　赵志雄很听话地接住了那柄匕首，拔开刀鞘看了看, 是一把已经开刃的刀子。动作顿了一下, 不怎么理解地抬起头看他。
　　“没用的舌头就割了吧，一劳永逸。”沈岑说。
　　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末了, 还不忘扬手把人驱远些，挺嫌弃地说：“动手的时候注意点，别崩我一身血。我这新买的衣服。”
　　赵志雄听懂了他的意思，握刀的手微微地抖。
　　室内一时无声，卫诚洲一脸震惊地左看看右看看, 不太能懂他们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玩真的。
　　“沈岑！”窦瑶出声劝阻，“你别胡闹。”
　　沈岑闻言转头看她，手搭上她的肩，指尖勾住她的一缕发丝绕着转圈，似笑非笑道：“怎么？心疼了？”
　　这说的又是什么话？与其说是在说赵志雄，更像是在暗指卫诚洲。窦瑶听得明白，只是一直没能琢磨透他让自己配合演戏的动机，不由发急：“你……”
　　沈岑挑指拨开了玩转于指尖的发丝，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那就再加一只眼睛。”
　　“老……老大……”赵志雄吓的声都发颤。
　　撞上沈岑看过来的视线，顷刻止了话音。
　　这是在威胁她。
　　窦瑶张嘴欲再劝，意识到自己再开口无异于火上浇油。稍犹豫，不再多言。
　　吴小棠瞅着这情势不太对，偷偷在桌下拽了拽冯沃霖的衣角，小声道：“又发疯了。你不劝劝？”
　　冯沃霖不疾不徐地剥了颗橘子，掰开分她一半，压着声回应：“没事，安心看戏。”
　　吴小棠不怎么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掰了瓣橘子塞进嘴里：“嗯！这橘子还挺甜。”
　　“行！”赵志雄拔高了嗓门，“老大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老大要我的舌头，我绝无二话！老大要我一只眼睛，我一定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沈岑被吵到了，搅了搅耳朵。低着眼看他颤抖不止的手，挑眉道：“还不带抖一下呢？你这都抖成筛子了。”
　　赵志雄跟着低头看了一眼。一把按住握刀的手，控制了一下，挺虚地说：“我就是有点紧张。”
　　“嗯。”沈岑点头表示理解，翘起二郎腿给他抬了一下手：“那就开始吧。”
　　赵志雄攥紧了手里的刀子，张了张嘴。动手前迟疑了一下，对自己有些狠不下这个心，转头带着点求助意味地看向一旁只顾看热闹的冯沃霖。
　　“一会儿的止血工作交给我。”冯沃霖一秒不带停顿地给他递了个肯定的眼神，“放心，我是专业的。”
　　“……”卫诚洲整个人都惊成了个感叹号。这一屋好像就没个正常人。
　　“行！豁出去了！”赵志雄说。
　　他张大嘴，两指一捏，拉出了口腔里的舌头。下刀前先试试手，在舌尖上用刀背来回比划了几下。
　　沈岑手肘架住窦瑶的肩，托腮，懒洋洋看向一旁的卫诚洲。
　　卫诚洲瞪圆了眼看着桌对面的赵志雄，满面惊惧之色。
　　看赵志雄手中的刀子在对着自己的舌头来回比划，怎么都没能等来沈岑叫停，他终是坐不住了。
　　瞥了一圈在座似都在看戏的各位，犹豫间慢慢站起了身。紧张到有些发颤的手前伸，试图劝阻：“我说兄弟，你……”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囫囵出口，就见赵志雄像是终于下了决心。眼一闭，手一紧，刀子狠狠落下。
　　卫诚洲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他挥刀的手，刀锋堪堪停在了舌上约一寸的地方。
　　“你疯了？”卫诚洲惊呼道。
　　“你别管。”赵志雄甩开了他扣住自己的那只手，挥舞着手里的刀子，拔高了声：“老大的话就得听，不然这身上丢的就不止这几两肉了！”
　　“你这什么话？”卫诚洲转头快速扫了眼另一侧正打哈欠的沈岑，哆嗦着两只手往裤兜里摸。
　　摸到了名片盒，匆忙推出一张，给赵志雄递过去：“兄弟，你听我说，现在是法治社会，面对恶势力咱们绝对不能听之任之，一定得斗争到底！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一名律师，你可以拿着我的名片去打听一下，我的业务能力在业内也算是有点名气。你先别冲动，这事你得相信我，我可以替你解决。”
　　“恶势力”勾着嘴角看他。掌心摁着窦瑶柔软的发，跟逗耍宠物般揉了揉。
　　“我看你才是疯了。”赵志雄挺不给面子地直接丢开了卫诚洲好心递来的名片，说：“一看就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屁话也就是骗骗你这种傻子。真要不漏，这历年哪来那么多悬案？还有，这每年那么多失踪的人口都打哪儿去了？”
　　“……”这接连的两个问题卫诚洲都答不上来，被他的这番话噎住了。
　　赵志雄觑了眼他的脸色，压着声反劝道：“所以嘛，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进了这门，再肥的胆你也得给我收敛着点。不然保不齐上了这‘失踪人口’的名单，也挺不合适的是不是？”
　　卫诚洲被他这逻辑绕进去了，下意识想点头。愣了一下，又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没作声。
　　“那我就继续了。”赵志雄说。说话间又吐出了舌头，拿指一捏，挥舞着刀子作势要切。
　　沈岑咳了一声。
　　赵志雄立马停止了动作，转头看他。
　　“够了。”沈岑说。
　　赵志雄长舒出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刀子。哗啦一下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面朝着沈岑的方向深鞠了一躬：“谢谢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