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勉强你多做什么。不过有三件事,我作为长辈还是要跟你交代清楚。”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回身从公文包里取一本被仔细包裹的笔记,珍而重之地塞到江与臣怀里。
“一,这本江家祖传的笔记,今天开始保存在你这里。你要留心珍藏,有空仔细翻阅。”
“二,狡兔三窟。就是说我们现代的好兔子,每人至少得有三套房。市中心紫云台公寓的顶层风水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江遇舟喝了口粥,慢条斯理地嚼了几颗青豆:
“发|情期紊乱后,最剧烈的情|潮不在当日,而在第三天。初次紊乱的反应会格外剧烈。”
“也就是说后天的时候,以防万一,你最好在“那个”房间里度过一整天。”
“——如果不想让某些人,看到你那副“不堪”的样子的话。”
第39章
初秋的晚风有点凉。
梧桐叶飘摇地挂在枝上, 发出萧瑟的声响。偶尔有一两片单薄的叶子,随风晃晃悠悠地落到往来行人的身上。
岑念心神恍惚地拂去身上的落叶,埋头冲进公寓的电梯间里。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开始跳跃增长, 她终于像脱了力一样, 重重地倚在冰凉的厢壁。
口袋里沉甸甸的, 里面还装着江黎硬塞过来的东西。岑念缓慢地摊开手掌,才发现自己掌心里全是冷津津的汗水。
知道了这么多该了解不该了解的秘密后, 下次再见面时, 又该抱着什么心情呢?
岑念望着电梯顶上的冷光灯,眼神飘忽地想。
公寓里,文思思和肥仔正在埋头吃饭。好在一人一猫都习惯了她的早出晚归, 也没有察觉出她神态的异样。岑念像踩着云彩一样, 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重重地躺到了床上。
江,与, 臣。
温热的气流从娇嫩的唇齿间划过, 像某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她小声地念了一遍那个人的名字,指尖在空中,轻轻勾勒出这三个字的轮廓。
要说心中没有一点点触动,那肯定是假话。
英俊,清隽,表面刻意的恶劣下藏着一点难以启齿的温柔。虽然在人前似乎高冷又骄傲,但私下却会把她说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这样的江与臣, 就像是雪原上的一弯月亮。不会有少女在面对他的眼睛时, 心像枯井一样没有半分波澜。
可对她来说,月亮虽然美好,却从来萌生过没有摘下它的欲|望。
如果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已经足够自在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向前一步,扯下那层脆弱的窗户纸呢?
岑念略带迷茫地喃喃自语。
百合开了会败,恋慕淡了会散。爱情甚至比不过友情,它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飘忽不定的东西。
最低电量达成,手机耀眼的白光适时亮起。岑念魂不守舍地划开消息栏,一排未接来电和信息叮叮当当跳了出来。
最早的未接来电来自江与臣。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她跟江遇舟打完照面不久打来的。联系不到她后,他显然没有边等边多打几个电话的念头。单肩包一甩,就直接冲了回去。
……还是发条信息报平安吧。
停在屏幕上的指尖顿了顿,接着向上滑动。来自经纪人的三四个未接来电映入眼帘,红色感叹号一个比一个醒目。紧接着手机一震,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江与臣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撤掉明后天的全部通告了!”
电话一通,毛笠就迫不及待地逼问。
“……公司同意了?”
“没有。明后天是V.LA的初次线下活动,这个节骨眼上推行程简直就是胡闹!”
电话那头的毛笠似乎余怒未消,“除非他解约,不然这次活动爬着也得到现场!”
“V.LA是什么地位的品牌?我最多替他推掉后天晚上晚宴的行程。但其他活动,一个也不能缺席!”
岑念的掌心紧了紧。
江与臣是个胜负欲和自尊心都很强的人。她实在想象不出,他现在是处于什么状况中。
毛笠的火气还没泄完。他喘了两口粗气,又把矛头指向了岑念,
“你也是!一个助理,就要时刻以艺人的事业为重!我就不说你该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这种话了,手机关机是什么意思?宣发都忙疯了,你就不能拿出私人时间,去社交平台上留意舆情动态?”
“一个月2400的工资!2400呢!公司要你豁出命工作不合理吗”
岑念:“……”
岑念:“合理。我竟无从反驳。DK娱乐简直太慷慨了。”
内卷时代,总有人位置还没坐稳,精神上就已经当上了资本家。放在平时,她是一定要嘲讽回去的。但是眼下她心烦意乱,没什么和毛笠多交流的欲望。揉着额角应付了几声,终于草草挂断。
半个小时过去了。江与臣还是没有回信息。但是粉丝群里的发言却是一条接着一条,明晃晃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岑念点进去,这才理解了李眉口中的坏消息是什么意思。
——#江与臣秦锋#的词条网上排位升得太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本身跟娱乐圈相关的热搜,就没几个人相信是网友自己搜上去的。不说第三第五这样心照不宣的广告位;就是那种三四十的位置,路人的第一反应也是”资本又来配合下场炒了”。
所以当#江与臣秦锋#的词条慢慢爬升到前十位的时候,点进去已经是一片腥风血雨。
抵触翻拍的《心间酒》书粉,吃瓜嘲讽的路人,浑水摸鱼的黑子,还有趁势安利别家艺人,妄图挑起冲突的披皮……各色人马在热搜下面混战。粉丝群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号召有空的去净化一下广场。
就连文思思都咬着面包,饶有兴致地从门缝里探进头来:
“唉热搜上的那个——”
“那个真不是买的!”岑念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我是想说,江与臣这次的造型确实很贴脸。”
文思思舔了舔手上的果酱,“不过秦锋的设定还要再多几分衣冠禽兽的感觉……你觉得呢?”
“……其实我没看过那本书。”
“嗯?!”
文思思的表情瞬间有一点微妙。
“早就喊你吃我安利吃我安利你不听……”她边说边小步跑回房间。几分钟之后递给岑念一本书,边缘已经被摸索得有点毛边了。“快看,看完之后跟我分享读后感!”
“这要真是个影视化的饼就好了。”
岑念抚摸着封面喃喃自语,“听说这是个很好的ip……”
老天爷啊。
她在心里小声说。
如果江与臣之前受过那么多伤的话,请让他今后的日子越来越好。至少,事业上要保佑他一帆风顺吧。
“写《心间酒》的大大曾经写过一句话。说任何表面幸运的人,暗地里都不会放弃千分之一努力的可能。”
文思思留意到了岑念的脸色。她拍了拍岑念的肩膀,在耳畔轻声开口:“你可以先替江与臣看看这本书。”
“万一下一秒,作者就顺应舆论,亲口指定角色了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岑念这天睡得并不好。
梦里光怪陆离。时而是父亲转身离去抛妻弃子的背影,时而是文思思笃定的劝告,时而又是江与臣泛红的眸子。不过好在出发时,她还是顶着黑眼圈,准点出现在机场航站楼里。
艺人和工作人员都到得差不多了,只有贾思野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还要再等个十分钟。岑念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人群,不期然正对上江与臣黑漆漆的眸子。
双方面上都若无其事。片刻过后,还是江与臣率先垂眼,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岑念也僵硬地把头一抬,装作远眺飞机喷出的长线。
——还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天谢地。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
两个人一个看天一个望地,很有默契地想。
登机时间转眼即达。岑念顺着挤挤挨挨的人流,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座位。
从江城到岚市,飞机要三个多小时航程,运气好的话还能抓紧时间补一觉。
她刚放松地长舒一口气。余光看到江与臣低头朝这边靠近的身影,系安全带的手又是一顿。
……机票是一个多礼拜前订的。为了方便照顾艺人,还特意嘱托要了相邻的座位。当时她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别扭的情况。
眼下怎么办?淡定自若地聊聊天气say hello,再一路照常睡过去吗?
岑念刻意地把目光挪到飞机舷窗上。
遇事不决,反正装死就对了。
从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人心脏上,不紧不慢,步步逼近。紧接着伴随游戏里的一声“first blood”,来人重重地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
岑念:……
岑念:?
她屏住呼吸,略带惊讶地扭头,看到贾思野正顶着标志性的黑眼圈坐在自己旁边。
而江与臣跟他换位置去了前排,现在正沉默地倚在座椅上。从后面看去,只能望见他黑色的发梢和一点锋利的下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