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投向秦覃的目光如同浸了雪水的刀刃,刮在秦覃脸上,又冷又疼,寒意几欲浸入他骨子里去了。
再加上晏钦颇为不耐烦,秦覃不由得将头埋低些,声音越发小了:“向、向婉音那个前夫,就、就是那个姓顾的……”
晏钦听到了“向婉音”三个字,原本那几分不耐烦当即便被压下去了。
他甚至坐直了身子,主动往秦覃那边靠了些,就为了能听清楚他后面的话。
秦覃因他的靠近和认真舌头打了结,“那个姓顾的……他其实……是个同、同来、来着……”
话说完了,秦覃闭上眼,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包房里的音乐也被宋义断掉了,一时间,四周寂静,气氛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后面的话,宋义替秦覃说了,“向婉音并没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那些房产,也包括给你的滨海别墅,都是她应得的补偿。”
“阿钦,我们和广大网友群众一样,都误会向婉音了。”
有了宋义帮忙,秦覃终于找回了点胆子,也附和地点头,“是的呀,是我们误会人家了。”
“钦哥,你是不知道啊,顾明泽真的太能装了。”
“要不是那段录音,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个同!而且和他一起背叛向婉音的人还是向婉音的亲弟弟呢,这才是最让人恶心的地方。”
“呕——”秦覃说着便要吐了,实在是被报道里的事实真相恶心坏了。
新闻上说向婉音和顾明泽的婚姻本质就是一场阴谋,也是顾明泽以及向婉音的父母、弟弟,联手编织的一场骗局。
谁能想到这世上会有向文海夫妇这样的父母,会有向希这样的亲弟弟,会有顾明泽这样的丈夫?
这种事情若非那段音频作证,谁又可能相信?
简直世间奇闻,千百年难遇一回。
“说起来向婉音也怪可怜的,我说她怎么对她亲生父母和弟弟那么心狠呢,原来根结在这儿。”
唐晚州终于回神了,想到向婉音的遭遇,颇有几分感慨。
三个人各有各的感悟,唯独晏钦,自听完秦覃说的话以后,便陷入了沉默。
他的内心正移山倒海着。有过诧异、疑惑,也有过豁然开朗,最终却是定格在了浓浓的愧疚与追悔之间,沉痛得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晏钦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茶几上的产权证上,那本该是他的“战利品”,这会儿却成了“耻辱柱”,把晏钦活活钉在了上面。
他痛恨顾明泽,也痛恨向希和向文海夫妇。但最痛恨的却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处心积虑去接近向婉音,并且自以为是妄想做正道之光的自己。
第40章
痛恨之余, 晏钦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那封诀别信!
那封信里有他不仅陈述了自己的所有行径,还有对向婉音的指责……向婉音看见了以后会怎么想?
她会恨他一辈子吧……
这个念头刚在晏钦心里扎根,他心底便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来不及跟秦覃他们打招呼, 晏钦拿了西服外套和车钥匙便往包房外走。
他得去明桂园,把那封压在向婉音梳妆台的护肤品包装盒下的诀别信撕了!
夜半三更, 路边积雪厚重。
晏钦打车去的明桂园,一路上俊脸都紧绷着, 吓得出租车的师傅不敢出声。
原本晏钦是想着自己开车去明桂园的, 但他喝酒了。
还好最后关头找回了一丝理智。
到了明桂园, 出租车的师傅很是艰难才报出了车费。晏钦从钱包里抽了两张红色的,没找零。
晏钦不确定这个点向婉音有没有睡下,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偷偷进屋去, 悄悄拿走那封压在护肤品礼盒下面的诀别信。
他祈祷着向婉音还没来得及察觉到那封信的存在, 祈祷着自己成功地潜入向婉音家, 去拿回那封属于他自己的信,然后将其毁“尸”灭迹。
虽然这等行径与窃贼无异, 但晏钦想,他这是进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也不能算是盗窃。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后,男人行动了。
彼时,向婉音刚洗完澡, 正靠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敷着面膜吃着水果。
向婉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孕在身,不该熬夜。但她已经休假三个月了,公司虽然有苏婵帮忙打理,但还是免不了有一些文件或要紧的事情需要她亲自处理。
并且向婉音已经开始计划着去国外养胎的事情了, 离开之前,得先把婵音娱乐一把手的位置转给苏婵才是。
这阵子事情多,她不得不熬到这个点。
索性肚子也饿了,便切了果盘打算看会儿电视再睡。
看电视之前,她还有东西要看,便是向婉音刚从梳妆台上发现的信封。
那信封是压在她前不久新买的护肤品礼盒下面的,今晚她拆礼盒的时候发现的,信封上面写着“向婉音收”几个字。
看笔迹,像是晏钦写的。
看见信的时候向婉音多少有点惊讶,所以思索了一番,还是拿着信下楼来了。
这会儿刚好拆开了信封,将里面两页信纸通看了一遍。
确实是晏钦留给她的诀别信,长篇大论,倒是难为他了。
向婉音根本没有细看,因为她大致猜测到了晏钦信里的内容。无非就是把她当作游戏对象这一事实告知向婉音,以炫耀他的丰功伟绩,或许还想气气她吧。
其实看见晏钦留下的这封诀别信时,向婉音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最好,至少能确定的是晏钦仅仅只是把她当成了游戏攻略对象,并未对她动过真心。
这样一来就算事后他知道了向婉音怀孕的事情,她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与他掰扯。
大家都是游戏,各取所需,得失自负。
想到这里,向婉音觉得自己和晏钦这一场“交易”游戏,其实挺划算的。
她不过是用自己并不紧缺的一件身外物,去换取了自己求之已久,视为珍宝的孩子。
这买卖倒也不算亏。
向婉音弯唇,摸了摸肚子,她一脸慈母笑:“宝贝们,妈妈厉害吧。”
“一套房就把你们那个戏精便宜爸打发走了。”
“还以为要费很大劲的。”
若是晏钦并非将她当成游戏攻略对象,向婉音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精准地算计到他的心坎处,将其打发走。所以她看见晏钦留下的诀别信时,心里非但不难过,还有点小庆幸。
庆幸晏钦和她一样都只是走肾不走心,否则为了孩子,向婉音也不知道自己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问题。
这世界上的情债可比钱债难还多了。
话落,向婉音满目慈爱地盯着自己的小腹,用手一阵阵轻抚着,嘴角的弧度经久不绝。
客厅里悄寂,向婉音的注意力刚从信纸上移到自己的小腹处,根本没有注意到玄关处过来的男人。
西装革履的晏钦刚踏入客厅的地界,因为向婉音刚才的那些话,他愣在了原地。
妖孽俊容呆若木鸡,像是灵魂被抽掉的一尊雕塑,直挺挺地杵在那里。
他的视线还定格在沙发那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向婉音抚摸着的小腹,反复回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说……宝贝们?
还说了……戏精便宜爸……
晏钦:“???”
向婉音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妈啊爸啊宝贝的,她摸肚子干什么?
晏钦乱了,脑子像是被人用铁棍子捅穿了漏风了,思考能力直接瘫痪掉了。
还有他那封诀别信……终究是慢了一步,向婉音已经拆开看过了。
就在晏钦怀疑人生之际,沙发上的向婉音注意到了走廊那边递过来的视线。
于是她轻抬眼皮便看见了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的晏钦。
实话说,向婉音被吓了一跳,心脏蓦然一沉,又陡然加快律动的速度,心神都慌了一下。
所以不怪她看向晏钦的眼神变得冷漠又怨愤。
许是向婉音的目光敌意太重,那边怀疑人生的晏钦回过了神来,与她的视线相接了片刻。
“婉、婉音姐……”男人心尖颤栗了一下,不自觉地开口,语气软软的,和以前讨好她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晏钦比以前更心虚没底气了。
打了招呼以后,晏钦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想仔细问一下向婉音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妈妈什么便宜爸,什么宝贝……这些是目前晏钦最想弄清楚的。
可惜向婉音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怎么在这儿?”向婉音的声音比她看向晏钦的目光还要冷沉几分,且说话间她已然扶着小腹从沙发上起来了。
她不确定晏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但晏钦此番行径无异于擅闯民宅。
眼下向婉音心里只有一个盘算,把眼前这个三更半夜侵入她住宅的前男友遣送到派出所去。
事实上,向婉音也的确这么做了。
凌晨四点多,夜风凛冽,寒意刺骨。
向婉音披着羊毛披肩站在院门口,不畏寒风也要目送晏钦被一名警务人员铐上手铐押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