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念 (白小也)

　　他目光扫过她的夜礼服假面头像，恍然想起她对这个动漫形象似乎情有独钟，连手机壳上都是。
　　沈彦一时又觉得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沉迷虚拟世界。
　　可一时之间，昨晚苏锦西家中热闹亲密的气氛又浮现在脑海，愈发显得他这家里冰冷空荡。
　　沈彦朝落地窗走去，不紧不慢地打字。
　　沈彦：鲁豫附身？
　　随后，他拍了一张月色照片，给苏锦西发过去。
　　苏锦西看到照片时，有那么一瞬间的丧气。
　　还真的只是跟她聊今晚的天气啊！
　　她撇撇嘴，仰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
　　懒得打字，就开始发语音。
　　苏锦西：你那儿为什么不打雷下雨？
　　沈彦：打雷下雨的事不归我管。
　　苏锦西：……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发现自己在沈彦面前好像经常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定是沈彦的问题，是他把天聊死了！
　　苏锦西这么想着，过了会儿，张星宸的脸再一次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她想找个人倾诉，帮她一起拿一下主意。
　　可是，沈彦是那个合适倾诉的人吗？
　　苏锦西抠了一下被子。
　　好像，目前还不太适合吧。
　　她看了一眼窗外，雷电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倾盆大雨变成了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苏锦西：不打雷了。
　　沈彦：早点睡。
　　苏锦西在对话框里慢吞吞地打下“你怎么这么晚也没睡，在工作吗”，还没发出去，就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都说“早点睡”了，那么他一定也要睡了吧。
　　还是不打扰他了。
　　--
　　次日一早，苏锦西与张星宸再次去客户公司赔罪。
　　因为有了前一天晚上的殷勤招待，今天客户的脸色倒是好看许多。与客户磨了一个上午，总算把赔偿款项商定在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
　　下午，苏锦西和张星宸一起坐高铁回宁城。
　　路上，苏锦西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跟家里人报备了今天的行程。
　　退出聊天框后，她看到了沈彦的头像。
　　要不要跟他也说一下呢？
　　苏锦西抿唇思考了会儿，最后点进沈彦的对话框。
　　想来想去，给他发了一个实时定位。
　　然后简单打了几个字：我下午就到宁城啦！
　　发完之后，她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多。
　　也不知道沈彦平时的工作时间是怎样的，这个点是在午休还是工作。
　　可转念一想，他那种大忙人，凌晨都能加班工作，估计也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吧。
　　苏锦西放下小桌板，撑着下巴看看聊天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复。
　　身旁忽然传来张星宸的声音：“跟男朋友发信息？”
　　苏锦西一个激灵回过神，扭头看向坐在走廊位置的张星宸，想到些什么，凛凛神说：“嗯。”
　　张星宸视线饶有兴趣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翘起二郎腿：“不是分手没多久吗？”
　　苏锦西胸口一闷。
　　这种明显刺探隐私的话术，让她有点喘不上气来。
　　偏偏人有见面之情，再加上不管她今后如何发展，张星宸目前还是她的老板。
　　苏锦西不好把脸撕破，便笑了笑说：“分手挺久了。”
　　张星宸哦了一声，低头回了几条信息。
　　就在苏锦西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时，张星宸忽然再次开口，手指在腿上打着节拍，眼中是试探和打量：“小苏，你跟你前男友发展到什么程度？”
　　苏锦西手下意识地攥紧手机，食指指尖在手机壳上打了几个圈。
　　过了会儿，她轻轻地展开一个笑容：“张总，您女儿幼儿园是不是快放假了？您太太还是带女儿去外婆家过寒假吗？”
　　张星宸嘴角笑容一僵，随即冷哼一声。
　　苏锦西回过头看向窗外，手心有点出汗。
　　她不是随时都能进入应激状态吵架斗嘴的人，可张星宸这番试探实在越界越得厉害，几乎□□把脑子里那些污糟想法摊在了她面前。
　　苏锦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张星宸手下工作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软肋。
　　张星宸十年前靠结婚获得了创业本金，岳家强势，岳母至今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而他的老婆担任着公司财务，虽然鲜少来坐班，但公司一针一线都少不了过他老婆的眼。
　　他动的这些歪心思固然恶心，但苏锦西并不认为他目前真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除非，她自己先因为害怕朝他服软。
　　可是，她是这种人吗？
　　不是的。
　　再加上，目前张星宸暂时也找不到人来替代她。
　　苏锦西捏了捏拳头，她要尽快整理思路，找好后路，随机应变。
　　接下去一直到回公司，张星宸都没再跟苏锦西说什么话。
　　只不过，走出写字楼电梯的那一刻，张星宸倒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锦西一眼。
　　苏锦西汗毛直竖，加快脚步，进了自己办公室。
　　坐下来后才发现，沈彦居然在十分钟前回了她信息。
　　沈彦：这么快？
　　苏锦西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噼里啪啦地给他打字。
　　苏锦西：嗯嗯，已经到办公室了。
　　沈彦：回来还上班？
　　苏锦西：好多工作呢TAT
　　她发完这条，就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记事本扫了一眼，估摸着全部干完得晚上七点了。
　　苏锦西想了想，又给沈彦发信息。
　　苏锦西：今天要加个小班。
　　--
　　夕阳西下，整个宁城都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晚高峰。
　　窗外车水马龙，汽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刺破长空。
　　沈彦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交给舒瑶后，拿起手机看了眼，苏锦西的头像上有个小红点。
　　他瞧了眼对面的舒瑶。
　　舒瑶正躬身整理他桌上的文件。
　　沈彦重新垂头，点开苏锦西的对话框，想了想，慢吞吞地打字。
　　沈彦：大概几点结束？
　　没过一会儿，苏锦西便回复：七点半之前吧。
　　沈彦微顿，抬头问舒瑶：“晚上还有工作吗？”
　　舒瑶抱着一摞文件看向他：“沈总，目前暂时没有安排。”
　　沈彦点点头：“好。”
　　舒瑶目光往他手机屏幕上一瞥，然而隔得远也看不见什么。
　　可她敏感地从沈彦的神情中看出，这会儿跟他聊天的应该是个女人。
　　还是让他情生意动的女人。
　　舒瑶抿了抿嘴角，问他：“沈总，您今晚有其他事？”
　　沈彦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看向舒瑶：“你有工作要汇报？”
　　舒瑶不动声色地沉出一口气，过了会儿才说：“没有，只是忽然觉得您跟以前不一样了。”
　　沈彦沉默，良久，他才沉沉开口：“舒瑶，或许我们应该聊一聊。”
　　舒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必了沈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出去做事了。”
　　说完，她朝沈彦微微颔首，转身朝外走去。
　　沈彦望着她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
　　苏锦西给沈彦回复完大致的下班时间后，便没再看手机。
　　实在是，邮箱里堆了一大堆邮件需要处理，等好不容易从邮件中喘口气，手下的跟单又发来消息，工厂包装那边贴错了产品标签。
　　等苏锦西解决完，外面天色早已暗下。而墙上的钟也不知不觉转到了八点一刻。
　　她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匆忙捞起手机。
　　半个小时前，沈彦发来信息：还没结束？
　　苏锦西心脏突地一跳，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些什么，试探着回复：
　　刚结束。你下班了？
　　下一秒，手机铃声在静谧的办公室中响起。
　　苏锦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小心眼子”的语音电话。
　　她立刻接通，脚尖碾着地毯，嘴角憋着笑意，轻轻说道：“什么事呀？”
　　“下楼。”
　　低沉的男声传来，语气透着几分亲昵。
　　尽管在接通电话之前就已经猜到，但苏锦西心脏还是砰砰直跳，立马站了起来，把桌上零碎东西扔进包包，嘴里说着：“这就来了，等我一下噢！”
　　到了楼下，夜间冷风袭来。
　　苏锦西抱紧胳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站在写字楼台阶下，左右望望，很快发现一辆帕萨特停在路边。
　　苏锦西看了眼车牌，正要走过去，却见驾驶车门打开，沈彦从车上下来。
　　他身高腿长，朗朗月色下，整个人像是踩着月光而来。
　　苏锦西莫名有种不真实感，直到他走到跟前，拉了一下她的手。
　　“发什么呆？”
　　苏锦西回神，垂眼抿了抿唇，慢吞吞试探：“你怎么来了呀？还自己开车过来。”
　　她说完，也没抬头，视线落在他的鞋子上。
　　沈彦单手抄袋，垂眼盯着她的发顶。
　　过了会儿，他转眸看看旁边的绿化带。
　　寒风中夹杂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水味，沈彦重又看向她，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而过，带起一阵酥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