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这里她有一个唯一认识的人,就是江临舟。
乔柚经常去找他,每当想念江见疏的时候。
尽管她无法将他们混淆起来,但只要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能透过江临舟看到江见疏,就够了。
乔柚知道她这么做很卑劣。
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江临舟和她的少年长得再像,都只是江临舟,是他自己,不是任何人。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越清楚,越难以自拔。
她像个吸食鸦.片上瘾的瘾君子,从江临舟身上近乎执念地寻找江见疏的影子。
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乔柚遇见了裴锐年。
裴锐年是当时系学生会的主席。她出勤率太低,辅导员叫她过去喝茶,中途有事不得不离开,便喊旁边的裴锐年给她做思想工作。
乔柚坐在椅子上,无论辅导员说什么,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棺材脸。
裴锐年接替辅导员的工作在她面前坐下时,一下就笑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苦大仇深成这样?”
乔柚没说话。
“我还真没见过开学就敢这么翘课大一新生,你是怎么回事儿啊?”
“……”
“唉,我是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故事,但是咱好歹保证保证出勤率,哪怕你就是去课上睡一觉都好呢?”
“……”
裴锐年苦口婆心地一顿输出,到最后讲到嘴巴干了,喝了口水,也有点放弃的意思了:“唉,这位同学,咱俩年纪相差也不大,你有什么话跟辅导员不好说的,可以跟我说说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或者说我给你去找个学姐来聊聊?”
“……不用。”
“哟,终于肯说话了?”
“……”
“那你说说看,怎么这么不愿去上课啊?”裴锐年随口瞎猜,“是不是不喜欢咱们系啊?”
“……嗯。”
“啊?还真是啊?”
知道了症结所在,裴锐年重振旗鼓,开始给她说新闻系有多好,乔柚根本听不进去,甚至抗拒地别开脸。
三番两次,饶是裴锐年随和的性格都没辙了,他挫败地长叹口气,说:“这样下去,真的会被退学的你知道吗?你高考成绩应该很好吧?拼死累活学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蹉跎在这儿啊?那多不值。
“这样吧,我最近跟着导师在做一个社会新闻实验,你要是想呢,我跟导师说说,让你来观摩观摩,这个实验还挺有意思的,说不定能让你燃起学习的热情呢?”
乔柚本来想拒绝,但对上裴锐年真诚包容的神情,她犹豫了。
片刻后,点了点头。
-
大学四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乔柚发现真正去了解一样讨厌的东西,也不赖。她从出勤率飘红到顺利毕业,毕业论文还被导师交上去评选优秀论文。
毕业后,她进入新知报社工作。
大二的时候她重新联系上了江见疏,但她已经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无数次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又无数次地退出。只有每次节假日的时候才找到理由发一句节日祝福。
江见疏也会回她一句节日快乐,顺便问一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乔柚说挺好的,然后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他,你呢?
他回,我也一样。
他们之间只剩下这样的客套。
后来,江临舟和宋酒结婚了。
江见疏从帝都来到临城,江临舟说,他是因为工作问题调过来的,大概会在临城定居吧。
乔柚感觉自己在听别人的故事。
遥远,不真切。
直到她在婚礼上见到了江见疏。
过去多少年了呢?她不想去数。
时间冲刷着当初的撕心裂肺,这些年来,无数的温暖和新生的希望填补了那些空洞,可始终也填不上他占据的那一块。
他褪去了少年的稚气,身姿挺拔,成熟而从容。
他依然会照顾她,替她挡酒,哪怕他们之间一句话都不说。或者说,他一如从前温柔。
可他又变得那样疏离,和她拉开的距离像是又要撕开一条裂隙。
乔柚的心脏重新鲜活跳动起来。在看见他的那一刻。
她气他的疏离,气他的冷淡,气他不再笑着逗她,叫她“小学妹”。
于是她上前,不顾一切地投入他怀里。
乔柚清楚地知道那一晚她和江见疏都做了什么,她引诱他,挑逗他,迫使他和自己坠入欲河。
然后在第二天醒来时,清醒的头脑为她做出了奢望多年的选择。
“江见疏,你要对我负责。”
她对他说。
第32章 瑰芒沙砾 ”你记忆恢复了,对不对?“……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乔柚抬起沉重的眼皮, 头顶灯光刺目,她眯了眯眼,思绪从遥远漫长的时光里抽离,回到现在。
消毒药水味儿钻进鼻腔, 她现在正在医院。
后脑勺发疼, 乔柚捂着脑袋艰难地撑起身子。
窗外天色大亮, 暖光温柔地照进病房。
她记得她是准备和江见疏去吃东西的, 然后被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女人袭击了……对了, 袭击她的人呢?江见疏又怎么样了?
乔柚迅速厘清了现状, 匆匆掀开被子, 结果刚下床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险些栽到地上。
有人推开门快步走过来扶住了她。
睁开眼看过去, 江见疏皱着眉头, 一手虚托着她的后脑,低声问:“怎么不在床上多休息会儿?”
乔柚看着他发了片刻的呆。
梦里的那些记忆齐齐涌来, 失忆前的、失忆后的,所有的画面按照时间轴串成一部漫长的电影, 如黄粱一梦, 却又是真实的。
她久久缄默,江见疏语气里的担忧更明显:“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乔柚眨了眨眼,抱住他的腰。
她的举动有点突然,江见疏顿了一顿,双臂轻轻环住她,像是松了口气,轻笑道:“刚醒来就撒娇,这么热情啊?”
乔柚把脸埋进他怀里,贪恋地深嗅他身上的咖啡香。
她叫他:“学长。”
她感受到男人的身躯僵了一下。
“怎么好好的又用上这个称呼了?不是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么?”他轻声问, 嗓音里还带着笑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乔柚说:“因为真的很久没这样叫过你了啊。”
他捏了捏她的后颈,像是抱怨:“比起这个称呼,你没叫过我‘老公’倒是真的。”
其实她叫过的。
和江见疏领证的那天她特别高兴,一出民政局就抱着他的手臂叫了声“老公”,虽然叫完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
当时和现在一样,她也感受到他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于是乔柚放开他的胳膊,笑着说:“算了,感觉怪肉麻的,还不如叫名字呢。”
江见疏神色未变,只说:“随你喜欢。”
他的语气是温和的,乔柚也笑着应了,心脏却一点点地往下坠,撕扯般疼。
彼时她想,果然啊,温柔的人也最绝情。
他的温柔是因为他根本不在意。
……
想到这里,乔柚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下,忽然抬头:“老公。”
她的嗓音是清澈的,此时带了点黏糊糊的撒娇,像一块酥糖。
又甜有脆。
江见疏呼吸微缓,喉结滚了滚,垂眸看向她。
乔柚表情纯真,故意地问:“干嘛这样看我,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江见疏轻轻眯眼。
她的表情、语气,都和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
是错觉么?还是——
“没有不喜欢,就是有点意外,”他手掌轻轻地揉她的后脑勺,“毕竟我当初为了让你叫一声‘老公’,用了不少办法,可你就是死活不肯松口。”
乔柚:?
什么时候的事?根本没有过这回事好吧?
骗子!
她腹诽着,面上摆出迷茫的神色:“真的吗?”
“是啊。”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乔柚委屈地嘟囔:“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一声‘老公’都不愿意叫。”
江见疏说:“可能因为你害羞吧。”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温柔表情,乔柚心里却已经把“骗子”两个字来回骂了八百遍。
乔柚除了脑袋磕得有点肿,别的地方都没事,护士来帮她上过药就可以走了。
她和江见疏先去了趟派出所。
昨天江见疏将袭击她的人制服后报了警,那人被在派出所关了一夜,乔柚在这里看到了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兴和小学行凶者的父亲,以及,被民警拷着坐在椅子上蓬头垢面的女人,正是兴和小学行凶者的母亲。
她愣了下,回想起昨晚上,袭击她的女人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根本看不清长相,不过听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那位母亲摇头晃脑,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看见乔柚,她情绪异常激动:“凶手!凶手!害我儿子、害我们全家,我杀了你!”
旁边的民警赶忙按住她,所幸有手铐铐着,她无法上前
手腕被一股力道捉住,乔柚还来不清看清,就被江见疏轻轻拉到了身后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