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向少爷在楼下等你, 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应雯又接了一句话。
阮蔓按了按手机, “没电了。”
“快去吧,记得给我顺点好吃的回来。”应雯冲她扬了扬筷子。
阮蔓站着没动,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一瞬间有些眩晕。
“头又疼了?”应雯过来把她扶到椅子上, “你这头疼病要去医院看下。”
“没事,估计就是最近没休息好。”阮蔓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
等她缓过这阵劲后,就回房间换了个衣服出了门。
楼下向泽远还在。
他按了两下喇叭。
阮蔓走过去, 想拉车后座的门。
门被锁了。
她从副驾的窗户那儿探头望着向泽远,向泽远望着她说:“坐副驾吧,不然我总觉得我像个滴滴司机。”
大概也觉得向泽远说的很形象,阮蔓弓身坐上了副驾。
她反手扯安全带, “谢谢你。”
向泽远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和我说过多少句谢谢?”
阮蔓想了想,说:“没数过。”
车窗外的浮光掠影快速向后划去, 路边的行人和树木很快就被抛到了车后。
杭城不愧连续获得了几年的卫生城市的称号,夜晚的街边没有跳广场舞的大妈,也没有浓烟滚滚的烧烤摊,更没有那会突然吓她一跳的手摇爆米花筒。
“有充电宝吗?”阮蔓问。
向泽远点头,“有,你面前那个储物盒里。”
她拿出充电宝,给自己手机充上电。
“阮蔓,你当年为什么去了首都大?”向泽远突然抛出了一个话题。
“想离家远点儿。”阮蔓把手机开机,开机的一瞬间,有几条消息蹭的涌了进来,无一例外是付曦和她嚷着自己要回国了。
她耐心的回复完付曦,这才看到微信通讯录那儿有一个小红点。
有新的联系人。
不用看,她都能猜到是谁。
“你和家里关系不好?”向泽远问这个问题时带着些疑惑。
阮蔓不太喜欢和别人说家里那档子事,她随口说:“一般。”
话出口后,她愣了愣。
这几年她和何曼君的关系何止是一般,甚至都能算得上非常不好。
自从上大学后,她就很少再用何曼君给她那张卡里的钱了。除了上课,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兼职做家教,偶尔还会在校外接一些剪辑拍摄类的私活。寒暑假她也会找各种理由不回家,留在首都实习。
她不愿意回家,因为看到何曼君,她就会想起孟野。
是她的母亲把他活生生的赶出了自己的生命中。
阮蔓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张像素不太高的照片。
照片里是当年他堆的那两个稍微有些丑的雪人依在一块儿。
她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会儿,手指比大脑先一步挪到了同意上。
聊天框那一栏里登时出现了和孟野的聊天框。
她没有给孟野备注,他的微信名就是一个简单的Y。
“如果你当年来了杭城大学,我们就是大学同学了,说不定还是同班同学。”向泽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可是没有这个如果。”阮蔓调出通话记录里那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存了下来。
备注:王八蛋。
向泽远脸上还是挂着笑,其实他比大多数阮蔓的追求者已经幸运了很多。和她在一个工作单位,还能和她闲聊几句。
他以前觉得,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最近,他却莫名的有了一种危机感。
这个时刻并不算一个很好的表白时机,没有鲜花,也没有浪漫的场景。
他头一次想逼阮蔓一把。
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
车里没人说话。
“阮蔓。”向泽远抬眼看了眼红灯,还有45秒,足够他说完想说的话了。
阮蔓扭过头来看他。
“虽然时机不太好,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要不要今年带我一起回家过年?”
车内的暖气开的足,但阮蔓能感觉到自己虽然穿着雪地靴,但脚底还是冰凉的。她去看过中医,这是一种体虚的表现。
在这个瞬间,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那年冬天。
孟野用毛毯把自己的脚裹着,放在自己的腿上给偎暖和。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五官俊朗,家世清白,高知家庭。
不仅是当代父母会喜欢的那种类型,更是何曼君喜欢的那种类型。如果自己真带了向泽远回去,何曼君会特别开心吧。
想到这,阮蔓轻笑了一下。
45秒很快就流逝了过去,后面的车开始按起了喇叭,向泽远还是没等到阮蔓的答案。
他发动车,车又缓缓地朝前面驶去。
“我父母离异了,你觉得我的家庭怎样?”阮蔓突然发问。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别人因为自己的父母离异,而把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缩了回去时,何曼君会不会自责。
但是结果没有如她意。
向泽远反问她:“那又怎样?”
是啊,父母离异从来都不是否定一个人的理由。何曼君之所以那么说,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向来听话的女儿突然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听话了罢了。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掌控好她这个女儿。
丈夫没了,女儿一定还要在。
阮蔓难得的在向泽远面前笑了笑,她给他的印象大多数都是成熟冷静稳重的,就算遇到什么急事也不会焦头烂额,还是会有条不紊的处理所有的事。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所以向泽远,你别耗在我身上了。”她轻声说。
向泽远显然不信。
他从认识阮蔓到现在,都没见她身边出现过什么男生。
但他也没接着她的话说,把话语权转向了自己,“别急着做决定,再考虑一下我。”
没给阮蔓说话的机会,他瞧了眼窗外,说:“到了。”
新闻部的年饭定在了杭城的一个叫留香的酒楼。
台里每年每个部门都会吃次年饭,作为一年以来给大家的慰劳。包厢里的人基本上已经都到齐了,只差向泽远和阮蔓。
正说着两人,两人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上座坐着新闻部的领导,他们看着两人打趣道:“两人一起来的?”
向泽远插科打诨着就过去了,没让阮蔓感觉尴尬。
酒楼里闹哄哄的,可能因为快过年的原因,很多年前的聚会都陆陆续续的开始了。
阮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距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
她还没想好今年过年要不要回家,如果回家,何曼君指定又得提起谈恋爱那事。
“阮蔓姐,你知不知道今年台里已经决定了年度优秀记者奖要颁给你?”坐在她旁边的实习生问她。
阮蔓摇头,她向来没去争这些奖,比起这些,她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奖金很多的,加上年终奖。”实习生摊在椅子上,“我什么时候才能富得流油啊?”
阮蔓笑笑,没说话。
包厢内,杯子碰杯子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
阮蔓晃了晃杯子里的果汁,又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来看了看。
那个新增的聊天框还是空白一片,孟野还是没有发消息过来。
她曲了曲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打下几个字,过了会儿,又把它们删除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不停的拽着孟野,把他死命的往上拉,想让他和自己并肩站到阳光下来,但其实从内心,他压根就没有觉得自己能真正走出来。
这次她不想拉他了,她就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如果想拥抱她,就必须自己走过来。
“阮蔓姐,你为什么要当记者啊?”旁边凑着几个实习生,把话题引到了她这儿。
“记者啊..我当记者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尽自己最大可能揭露一些事实,帮助更多的人,同时也避免一些人受伤害。”阮蔓说。
她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年记者能深挖一下学校里的那些事,她会不会少受一些言语上的伤害。
可是没人那么做,没人关心真相。
她也没法和何曼君说,因为超出一分钟的谈话在她们母女中间实属难得。
后来,她也会有一丝私心。
接触的人越多,她和孟野不期而遇的可能性就越大。
向泽远坐在阮蔓的对面,眼神几次扫过她,见她与平时并无两样,因为表白失败而悬着的那颗心才落回到胸腔。
包厢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笑,不知道谁大嘴巴,这会儿人人都知道年度优秀记者奖已经决定了是阮蔓,见她就点头恭喜。
阮蔓脸上倒没什么喜悦的神色,她淡淡的点着头,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走廊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阮蔓拿着手机往卫生间去,卫生间门口也排了很长的一条队。
她转了转,发现通往顶楼天台的门没锁,就隐在黑暗中上了天台。
她倚在天台的门口,吹着风。
手机亮了亮,依旧不是孟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