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胸口还是狠狠的被刺痛了一下。
这么些年来,他的骄傲早就在时间里被蹉跎殆尽,他甚至没有立场,也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他一个人怎样都可以,但他不能接受阮蔓和他一起吃苦。
阮蔓回到台里时已经临近中午,她和台里反映需要换一个人去接手这项工作,这是她工作两年以来第一次因为私人原因提出这样的申请。
整个下午,她的脑袋都是晕沉沉的。
但是她的耳边始终清晰的飘荡着最后孟野拉住她的手腕,对她说的那句话。
“阮蔓,可不可以一起..吃顿饭?”
——
刘睿阳刚下手术,就接到了孟野的电话。
“我们遇上了。”他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仿佛给了刘睿阳当头一棒,一身的疲累被敲散的无影无踪。
“你和谁?阮蔓?”刘睿阳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在水龙头底下反复的冲洗着。
电话那头很轻的“嗯”了一声。
“她说了分手。”孟野点燃打火机,靠在办公室的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他虽然有意的在戒烟,但他今天还是没忍住,从李博那儿顺了一包烟过来。
“我要是阮蔓,宰了你都不为过,别人有几个九年给你的?”刘睿阳反手拿下手机,朝办公室走去。
孟野沉默。
好像无论时间在哪一个阶段停留,他都是那个配不上阮蔓的人。
没有他,她的生活也很好,平静到他如果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往一滩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连串的石头子儿,激起了一番不必要的涟漪。
“我..”孟野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被电话那头的刘睿阳直接打断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你们两个怎么和高中那会儿一样,把窗户纸挑破明说啊。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是不是对阮蔓也有点不公平。”刘睿阳见纸包不住火,也急了。
“你现在这么拼,不还是为了她。万一人家就谈恋爱结婚了呢,你后悔你上哪儿哭去?”
高中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其实孟野来到杭城,和他们恢复联系,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
这人刚联系他们时,和原始人没什么两样,压根就不太用手机,生活中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和高中那会儿简直是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年来大家都陆陆续续换过手机号,要不是他家那个老式座机还在用,碰巧那天刘姨在家接到了那个电话,把他的手机号告诉了孟野,他们也就还真的联系不上。
一开始他们也和他生过气,从小到大玩了那么久,说走就走,说离开就离开,音讯全无,搁谁那儿都会生气。
但是知道孟野这些年发生的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替他瞒了下来。
瞒的对象只有阮蔓,没告诉付曦是怕她这个大嘴巴,挑个背就告诉阮蔓。
“你把阮蔓电话..给我吧。”孟野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很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挂断电话后,孟野收到了刘睿阳发来的短信。
一串电话号码。
孟野夹着烟,掸了掸烟灰。
他在这个年纪,要考虑的事情比之前多太多了。
他不是没想过找阮蔓,他有想过的。
在他拿到首都公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想过找她的。
在他彻底还清孟成军欠下的高利贷的那天,他都已经站在了阮蔓学校门口。
在他知道阮蔓研究生毕业,要回杭城时,他也想过找她的。
吐出来的烟圈消散在风中,
孟野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后脖颈,那些压在他肩上沉重的东西,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卸下来。
他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但好像哪一次的幻想都不如今天这一次来的平常。
看到阮蔓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松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头顶的那个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砸晕脑袋的苹果,在今天落了下来。
阮蔓接到孟野的电话,是在一天后。
她甚至没和任何人说,他们重新遇上了,就在那么一个普通的早晨,没有一点征兆。
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却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像是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到了现实里,“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阮蔓愣了愣,“没空。”
“明天呢?”
“有事。”
对面耐着性子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不知道。”
“阮蔓,你还喜欢我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和不确信。
他甚至不知道,阮蔓还会不会喜欢这个不太好的自己。
时间的确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阮蔓当初有多么努力的想把他拉上岸。
“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孟野,你有考虑过我吗?我为什么要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你真是个王八蛋。”阮蔓的的确确说的是肺腑之言,但也的确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凭什么他孟野,可以走的这么洒脱。
她挂了电话。
房间里仿佛还飘荡着她刚刚说那句狠话时的余音。
如果应雯在,她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被吓一跳。
在大家的眼里,阮蔓的性子一直很好,但也很冷。她不爱主动同人亲近,但只要和她稍微熟一点,就能知道她性子其实很好,好像什么事都没法把她激怒。
作为室友这么久,应雯从没听过她说一句狠话。
孟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难得的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上一次阮蔓骂他,还是在高中跨年晚会那会儿,她骂了他一句无赖。
过去了几年,他已经从无赖晋级到了王八蛋。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进步。
只要她还骂他,就是一个好兆头。
阮蔓坐在床边,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
她望向床头柜,这么久以来,她还是习惯性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就像当年那个画了孟野的那个本子。
有人说,那个地方是自己睡觉前能触碰到最近的地方。
说明那里装满了自己深夜无法触碰的心事。
她突然就想起来了那天,孟野想触碰却又收回的那只手。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吗?那有多爱一个人才会这样呢?
想触碰又收回手。
床头柜那个抽屉里盛满了关于孟野的回忆。
那条已经开始生锈的手链,那张被她保存下来的大头贴,还有孟野在“一段”留下的那张便利贴。
东西很轻,回忆很重。
阮蔓重新打开手机。
她拨通了刘睿阳的电话。
第51章 野 从来没放弃过他
房间里没开灯, 一丝光亮都没有。
距离和刘睿阳打完电话,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了。
应雯还没回,房间里安静的吓人。
阮蔓就这么坐在黑暗里, 一动也不动。
虽然刘睿阳只和她说了个大概。
但仅仅是一个大概,就把她好不容易设好的心理防线给轰然击垮。
故事要从孟成军去世的那天开始讲起。
就在所有人, 包括孟野都以为,孟成军的去世是所有的事情结束时,谁也没想到生活的重担已经急不可耐的压在了孟野的肩头。
孟成军的灵堂设起的第一天, 灵堂外就来了很多人。
那些人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要债的。
领头的人只一眼就看到了他和老太太。
那人朝里挥了挥手,老太太没在意,但孟野却看到了, 他自己主动走了出去。
“要钱的?”孟野一看来人的架势, 就猜到了他们来这儿的意图。
孟成军已经很久没找他要过钱了,也没人找他要钱。
果不其然, 他是去外面借的钱。
“你这小孩怎么和田哥说话的。”一个小弟样子的人迫不及待地在领头那人面前表现自己, 横着眼睛瞧着孟野。
“诶。”被人叫做田哥的人扬起手朝身后挡了一下。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这个骨子里都透出一骨傲气的孟野, 这儿子和老子怎么那么不一样,他喜欢这么直接的人。
田哥也不和他绕弯子,“对, 要钱的。孟成军是你老子?”
孟野没说话,算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他抿着唇,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数。”田哥朝孟野张开了手掌,五根指头。
看这架势, 绝不是五千那么简单的事。孟野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
他问:“五万?”
对面一群人脸上露出不屑的讥笑。
“五十万。”田哥收回指头。
孟野拿烟的手顿了顿,“五十万?”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田哥从兜里掏出欠条, 摊开在孟野眼前。
纸上的确清清楚楚的写着孟成军的名字还有他的红指印。
“我们这可是走正规渠道办的利率比较高的贷款,你老子也深谙其道。只不过他一直还不上来钱,现在又一命呜呼了。你说这钱,我不找他儿子要我找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