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确定。”
阮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不知道那晚阮辉和何曼君聊了些什么,阮蔓没去听,她只是机械地把作业拿出来,铺在桌上写。
写完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她又做试卷,做竞赛题。
一样接着一样,她丝毫没感觉到疲倦。
最终阮辉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何曼君打消了给阮蔓转学的想法。
“最后一年的时间了,就不要再把蔓蔓折腾来折腾去了。”
这是阮蔓唯一听到的一句话。
何曼君当天晚上就决定把能推的工作都推掉,最后一年多的时间她要陪着阮蔓一起。美其名曰是要陪孩子度过最关键的一年,实则就是对她的不放心,要让阮蔓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变相的监视她。
她也怕,怕孟野哪天不守信用,又跑回来找阮蔓。
——
阮蔓那天晚上难得的做了个有孟野的梦。
这还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后来她总是会想,也不知道孟野是不是要用出现在她梦里的这个方式向她告别。
梦里还是那个夏日炎炎,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从巷口出去的马路牙子上蹲着几个正在吃西瓜的年轻人。天因为气温高而蓝的不像话,万里无云。
她沿着马路牙子迷茫的走,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儿。
路边的烧烤摊因为还没到开门时间,大门紧闭着。琪琪超市门口那个简陋的牌子在风里摇摇欲坠。空气中带着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淡淡桂花香味。
夏天又怎么会有桂花呢?
阮蔓四处寻找着那香味的来源。
却在一抬头,就看见那站在巷口的少年。
少年还是如往常一样穿着黑衣黑裤,一身黑衬的整个人在阳光下愈发的白。
他双手插兜,整个人懒散的站在树荫下,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烦。
风吹过他的耳旁,他没意识的抬手搓了搓那一头黑发。
身旁有两个人和她擦肩而过。
“野爷到那了?”
“野哥野哥,别叫野爷,说了几遍了?”
野爷?
怎么会有人取这样奇怪的外号?
少年抬头看向她,脸上的阴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扫而空,他笑了。
阮蔓没发现,自己也笑了。
两两相望,只那一笑,她就感觉好像已经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很久了。
胸腔里急剧加速的心跳,当头的烈日骄阳,还有那似有若无的桂花香和枝桠上扑棱着翅膀的鸟儿。
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从树荫下走到阳光下来,只用了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微微俯身,一把顺下她脑后扎着的马尾。
长发悉数散开来。
她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明明是个很令人讨厌的动作,她却一点都不讨厌他这样做。
不仔细闻就闻不到的花香从他身上飘来。
阮蔓看到他的耳朵后别着一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桂花枝,上面嫩黄的小骨朵散发着清香。还没等她开口问,她就听见少年用一种几近激动但又想努力克制下来的语气对她说。
“阮蔓,明天见。”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她却泪流满面。
她想伸手去抓住面前的少年,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阮蔓是从梦里惊醒的。
像是很久没呼吸,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梦里的一幕幕太过清晰,甚至不用刻意回忆。
她看了眼放在床边的闹钟,凌晨五点。
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在学校看到孟野了。
里屋传来何曼君均匀的呼吸声,阮蔓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心里的不安感和对于刚刚做的那个噩梦的恐慌感一齐急速上升。
为什么在梦里的她怎么都记不起来孟野的名字?
自己有一天会和梦里一样忘记他吗?
时间真的会抹平一切吗?
包括他们最美好的那段回忆吗?
阮蔓轻轻翻身下床,走到正对着大门的那扇窗户前。
窗户外一片朦胧,像是起了很大的雾。天空远处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巷子里这会儿已经有人出门上班了,他们的身影在薄雾里影影绰绰。
她就这么出神地盯着窗外,总觉得还能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窗外槐树的枝桠上冒出的绿色芽尖。
春天快来了。
第47章 风 那场春风,到底是吹散了他们。……
第二天, 阮蔓没有在学校见到孟野。
第三天,依旧没有。
之后的日子里,孟野都没有再出现在学校。
甚至是桥城。
就连刘睿阳他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一夜之间从所有人的青春里谢了幕。
阮蔓没想到她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更为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哭也没闹,她早该想到, 何曼君不可能再让她们见上面了。孟野一定答应了她什么。
否则她不可能还让她们在一起上最后一天课。
很显然,她可以不用离开桥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野选择了离开。
但是他骗了她。
说好的明天见, 变成了再也不见。
一个星期后,沈岚来学校帮孟野办理了退学手续。她来的那天,阮蔓因为发烧请假在家休息,并没有见到沈岚。
“蔓蔓, 中午想吃点什么?”何曼君从里屋出来。
阮蔓迷迷糊糊的烧了两天, 今天人才刚刚退烧,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糖醋小排, 番茄炒鸡蛋, 清炒油麦菜。”
点完菜后她自己都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把当初和孟野点的那几道菜给说了出来。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
“不用了,吃什么都行。”
下午放学后, 付曦来家里看她。
何曼君出去办了趟事,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个。
阮蔓把她们一圈人都问了个遍,却独独没有问孟野。
付曦捏了捏她的手腕,比之前要细了一圈, 脸色也因为生病的原因,有些苍白。
“蔓蔓,今天..孟野哥妈妈来学校帮他办了退学。”她还是没忍住, 说了出来。即使在她来之前,另外三个人千叮咛万嘱咐她,尽量不要在阮蔓面前提起孟野。但她知道,虽然阮蔓不问,但她比谁都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阮蔓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后轻声“嗯”了一声。
她甚至没有多问几句,他现在在哪儿?过的好吗?这样的问题。
“我哥他们也联系不上孟野哥,他的手机停机了,可能是忘记冲话费了。等他们联系上了就和你说。”付曦说。
阮蔓没接话。
她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他把自己在桥城的一切,都舍弃了,包括这些朋友。
他觉得自己比他更需要她们。
——
阮蔓那场病反反复复,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才好的差不多。
她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四月中旬了。
学校里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孟野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只是在每个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再也听不到那个吊儿郎当的语气,班里空着的那个座位也被挪了出去。
无论在哪个年级,还是会有人经常提起孟野曾经的那些光辉事迹。
六中的人没有再来找过一中的茬,林闵和他打架那回事也随着孟野的退学不了了之。
篮球场上依旧有人在打篮球,时不时的人群还是会爆发出欢呼,只是那些充满少年气的身影中再没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篮球赛的人依旧有,但没有以往那么多,场上的欢呼声也与他再无关。
阮蔓一个人坐在看台上,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每个人都在按着时间的轨迹按部就班的继续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春风里夹杂着昨晚雨后泥土和青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这场春风,到底是吹散了他们。
阮蔓的话比以往要少的多,她甚至没给自己难过的时间,就一头栽进了各种竞赛中。
她的生活里只是少了一个人,多了一群朋友。
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有时候她甚至都会相信何曼君后来对她说的那句话。
“阮蔓,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的。”
她不怕孟野忘记她,也不怕他们之间的故事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
她只是怕孟野一个人走不到阳光下。
她更怕他就此沉沦。
六月的全国英语竞赛,阮蔓不负众望地拿了全国一等奖。
她不再去看台上看篮球赛,也不会再盯着他坐过的位置发呆。
刘睿阳他们不出所料的再也没联系上孟野,日子好像真的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下去。
阮蔓记不得那段时间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付曦和她说,她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灵魂已经跟着孟野走了,只剩一个躯壳留在桥城。
她只记得有时候晚上做梦会突然梦到他,然后哭的喘不上气来。
高三的学习更为紧张,学校基本结束了所有的课程,在下半年开始了总复习。就连丁航成天插科打诨的那种学生都被这紧张的氛围给惊扰了,开始埋头抱着书本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