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顶距离地面大约有五层楼高,下面乌泱泱聚着一群人,许多人都赶来灭火。就连顾明潇和宁王世子也在人群中。
顾明潇一见楼顶上站着的人是谁,脸色登时煞白,险些没站稳就倒了下去。幸好旁边的宁王世子一把将她扶住。
“表妹,那是我表妹啊!快,赶紧救火!一定要救她!”
宁王世子招手厉声道:“快!来人啊,赶紧救火!那是永宁县主和嘉清郡主。救不下她们,你们全部都得陪葬!”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救火,可火势蔓延的速度太快,又烧的是藏书阁。高楼摇摇欲坠,几乎要坍塌下来,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生怕再被坠下的横梁砸中。
程昔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她默默叹了口气,心里念着顾轻言。她想着,若是今日自己真的死在了这里,表哥应该会很伤心吧。也许会终身不娶,也许会抱憾一生。
嘉清郡主脸上糊得乌漆麻黑的,早就看不清楚原先的颜色。她这会儿倒是极其镇定了,侧过脸来同程昔道:“想不到我居然要同你死在一处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分。”
程昔苦笑:“我也不知道,可能老天爷也觉得我有错,就是不愿让我跟表哥在一起吧。”
她见底下人群中忽然散开一条道,顾轻言带领着巡防营的人赶来救驾。他面色焦灼,一身玄衣混迹在人群中,指挥着众人拉开长布。
嘉清郡主道:“瞧瞧,只要是你有危险,顾轻言总是那么的及时。”她语气微微苦涩,似乎是想起了方才被人轻薄的场景,忍不住拢了拢衣衫。
程昔想了想,侧过脸来同嘉清郡主打着商量,“小郡主,你看,我也算是救了你一遭,若今日你我能安然无恙的下去。你可否再也不计较我表哥的罪过?”
嘉清郡主闻言,深深地凝望着程昔,许久才把目光落在了顾轻言身上,轻声道:“最后一次,只当是最后一次。我想瞧瞧,生死关头了。他到底是救我还是救你。此次,非赢则死,我从不愿输给任何人!”
“小郡主这又是何必?命才是最重要的啊。你与我不同,我父母双亡,你却是家中二老健在,怎可在这种时候置气。”
程昔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回眼见火势已经蔓延过来。
顾轻言在下面厉声喊道:“跳下来!快!”
可她们是两个人,即使下面有人拉着长布,可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冲击力不容小觑。若是一个人兴许还行,两个人就……
“小郡主。”程昔目光半寸不移的落在顾轻言身上,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可却带着几分决绝,“我忘了告诉你,我也从来不喜欢输给别人。赢则生,输则死,顾轻言我是要定了!”
说着,程昔也不待嘉清郡主回话,将她一把推下高楼。
嘉清郡主伸出手试图要拉她一同下去,可却什么也没拽住,眼睁睁地看着程昔背后全是火海。
“表妹!”
顾轻言接过嘉清郡主下来,看得目眦尽裂,一把将嘉清郡主推到顾明潇怀里。可长布受了一次冲击力,一下子撕成了两段,根本就不能用了。
顾明潇着急地大喊,“你们不能退!我表妹还在上面!”
顾轻言咬牙切齿,厉声喊道:“你给我跳下来!我接着你!快跳!”
众人皆着一惊,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谁能接得住?
可程昔似乎是很信任顾轻言,她抬腿,纵身从高楼上跳了下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顾轻言踩着楼底下的人头,借着这股力道,一下跃至半空,伸出双臂将程昔接了个满怀。
底下的人纷纷逃窜开来,场上一下子就空了下来。顾轻言在半空中旋了个身,将程昔紧紧护在怀里。然后,只听“砰”的一声响,两人一起跌了下来。
“哥!”
顾明潇率先跑了过去,只见顾轻言怀里护着程昔,单膝压地,硬生生地在地上砸出一道坑来。他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没事的。”
顾轻言摆了摆手,这才缓缓起身,按着程昔的肩膀,仔细查探了一番,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大松口气。可随即而来就是暴怒,厉声质问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让你跳下来,你为什么不跳?你若是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话音未落,顾轻言又一把将人拽至怀里,大手不停的抚摸着程昔的头发,也不知道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怀里的人。只一遍遍的说,“没事了,没事了。”
江宁一把火将寺庙的藏书阁烧得干干净净,还连带着差点烧死嘉清郡主和永宁县主。太后娘娘勃然大怒,连圣上也是震怒,当即就抄了江家,治了死罪,就连早就嫁入二皇子府的江侧妃都受到了波及。直接贬成侍妾。
至于意图侵犯嘉清郡主的王钱,则是死在了大火里,连身体都烧成了灰烬。就像是程昔对嘉清郡主说过的,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嘉清郡主曾经差点被人玷.污的事情。
嘉清郡主自然也不肯再提此事,可又实在忍不下这一口恶气,遂在太后娘娘面前,多提了几句。太后娘娘便向圣上施压,直接连王家也抄了。
外头闹得腥风血雨,与此同时顾家门庭若市。自程昔等人回来,从宫里传来的赏赐就一波接着一波。顾家的门槛都几乎被踏烂了。现如今京城人人都知,永宁县主在救了皇长孙后,又再一次从火海里救下了嘉清郡主。
其果敢聪慧,令人赞赏。
最为关键的是,嘉清郡主感激程昔救命之恩,特请了太后娘娘下懿旨赐婚。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顾家上下无一不欢喜雀跃。就连顾明漓也特意赶来祝贺程昔。亲事就订在下个月初八,据说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程昔素来不喜欢乱出风头,索性就借着修养的名头,正好再过两日顾老太太过寿。遂在墨兰院里待着,打算亲手缝制一条百福抹额当贺礼。
秦氏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既要准备顾老夫人的寿宴,又要准备顾轻言的婚事。索性就拉着蒋氏和顾明潇一道儿筹备。
对此,顾明潇还私下里同程昔抱怨道:“瞧瞧,明明是你跟我大哥哥成亲,可受累的总是我。你可不能忘了我的好啊。”
程昔抿唇就笑,打趣她道:“好好好,日后待大表姐同宁王世子成婚了,我也替大表姐筹备,还不成么?”
顾明潇笑着点了点程昔的眉心,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以后怎么称呼啊?是我管你叫大嫂,还是我大哥哥唤我叫表姐?”
程昔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想想,这称谓上的确有些麻烦,遂道:“各论各的罢。我可不敢让大表姐唤我嫂子啊。”
转眼到了顾老夫人寿宴那日,一大清早的紫晴就唤了程昔起来。衣裳是顾老夫人特意让人给府上几位姑娘新裁的。首饰则是秦氏让丫鬟送来的,一整套绿宝石头面。
程昔原先不爱打扮,现如今女为悦己者容,也穿戴得鲜艳些。她本就生得极好,比顾明潇的明艳多了几分灵动。又比顾明漓的温婉多了几分张扬。走在人群里,一眼望过去就让人再也没法忽视了。
紫晴替程昔换好了衣裳,忍不住抿唇笑道:“姑娘真的是不一样了,自从跟大公子订下了亲事,连穿衣都挑着鲜亮的颜色穿了。”
程昔素手轻执,斜插了一只鎏金双蝶步摇在发间,闻言,莞尔一笑道:“你可别瞎说,今个儿可是外祖母的寿宴,来的人都是京中勋贵人家。我如今怎么着也是个县主了,出门在外总不好丢了程家的气度罢。”
“好好好,姑娘字字珠玑,反正奴婢是说不过姑娘的。回头待姑娘同大公子成了婚,看是咱们姑娘能说会道,还是大公子御妻有方。”
“御妻?”珠帘微动,顾轻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笑意吟吟道:“紫晴,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明明是你们家姑娘御夫,我总是说不过她的。”
44、叫娘子干啥鸭 ...
紫晴没料到顾轻言会来, 赶紧曲膝行了一礼, 这才笑着道:“咱们姑娘性子最好,可不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的主儿, 大公子可不要随便编排我们家姑娘。”
顾轻言单手束在身后, 走上前几步,见程昔正在对着铜镜梳妆,心尖就跟被猫儿挠过似的,微微有些痒。
“表妹,你瞧瞧, 现如今连你屋里头的丫鬟都牙尖嘴利的。天地良心, 我可没有编排你。”
程昔冲着紫晴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退下,这才往发间试了两样发饰, 这才笑道:“今个可是外祖母的寿宴, 肯定来了许多客人。你不去前头帮忙招待客人,来我这儿做甚?”
“我从来不喜欢凑那热闹,去早了都是围在一处闲聊家常, 要么就是讨论自家弟子的科举仕途, 那有什么意思?”顾轻言凑近身来,单手轻轻按着程昔的肩膀。因为是立在她的身后,刚好能透过眼前的铜镜将程昔的容貌一览无余。
早先便说程昔模样生得极好, 眼下唇上又涂了口脂,更衬了她的好颜色。眉眼如画,唇角微微上扬, 说不出来的讨喜。
“表妹,我方才在前头瞧见沈青舟了,他妹妹今个儿来跟子阑见面,回头你瞧见他们了,只管远着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