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有什么关系?表妹,我们赶紧走!”顾明潇一把拉住程昔就要走,谁知宁王世子上前一步,将二人拦住,笑意盈盈道:“这天色还早,走这么着急做什么?来来,我听说这里的签最灵验了,我也来抽一支试试。”
说着,宁王世子便从签桶里抽出一支,敛眸瞧了两眼,忽而笑开了,念道:“一心只求天边月,不如珍惜眼前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宁王世子将签交给大师,目光却一直盯着顾明潇不放,“大师,我要求姻缘,你给我解一解这签诗。”
大师接过签,沉吟片刻才道:“水中月是上弦月,眼前人是心上人。这位施主,签诗是不必解了,既然你心里早有定论,何必还要求这一签。”
宁王世子道了声谢,见顾明潇已然气得拉人就走,遂赶紧跟上几步,凑在边上喋喋不休道:“明潇,明潇,明潇,你怎么了?我不就是求了支签,你怎么还生气了?”
“我何时生气了?我也犯不着为了这个生气,宁王世子是个什么身份,我哪里惹得起!”顾明潇话里不知何时带了几分酸意,没好气道:“哪家姑娘居然有那么好的福气,居然入了宁王世子的法眼。还说什么天边月,眼前人。原来如此,追不到的便是天边月,一直死乞白赖纠缠的,不过就是个眼前人!”
程昔微微诧异,就连她都瞧出来宁王世子对顾明潇的情谊,偏生她这位大表姐自己瞧不出来。
宁王世子磨了磨后槽牙,凑近前一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可程昔还在,不方便开口。如此,只得悄悄地给程昔使了个眼色,两只手背在身后,不断地给她打手势。
程昔哪里就不明白宁王世子的意思,也是真心想成人之美,遂道:“表姐,我有东西落在殿里了,想回去取一下,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顾明潇一听,便道:“什么东西落殿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走,大表姐带你一起去寻。”
宁王世子赶紧道:“永宁县主又不是三岁小儿,青天白日还能丢了不成?你是她大表姐,又不是她的乳娘。怎的,还寸步不离了?”
说着,宁王世子赶紧冲着程昔比划了一下手势,程昔会意,这才悄悄溜走了。
“要你多管闲事?有空的话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顾明潇照例是跺脚怒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前一阵子还在外头买了珠钗,你自己又不戴,可不就是拿来送人的。京城这么多姑娘你不去祸害,你偏偏来祸害我做甚!”
宁王世子听得眉头一皱,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买珠钗了。他又似乎是想到什么,侧着头询问:“珠钗啊……可是牡丹花样式的,上头还缀着颗朱色宝石的?”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我又没见过!咦?”顾明潇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
宁王世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遂又凑近身来,同顾明潇贴得就更加近了。侧过脸来,不怀好意地笑道:“咦什么?是不是觉得很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珠钗,是不是?”
顾明潇这才想起来,牡丹花样式,又缀着红宝石的珠钗,可不就是元明送给她的。可宁王世子又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
这个念头一在脑海中形成,顾明潇脸色腾得一下红润起来,连耳垂都染上一层诱人的粉色。
宁王世子瞧得心里欢喜,又忍不住想要伸手轻轻掐一掐顾明潇的耳垂。可又觉得眼前人神圣不可轻易冒犯,遂赶紧将手收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略羞赧地笑道:“嚯,我原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嗯,怎么说才好。明潇,明潇,就是那个……我就是……”
纵横花间十几载,养尊处优的宁王世子居然有一天结巴了,脸色都涨红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明潇哼道:“你不必说,我不想听的!”
宁王世子索性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扭转过来。直接同自己面对面,这才垂下眼眸,盯着顾明潇的眼睛,满脸诚恳,一字一顿道:“明潇,我觉得……觉得你很好,非常好。我就是觉得很喜欢你,每次一看到你,我眼里就再也瞧不见别人了。你知道的,我是宁王世子,我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可我偏偏在你这里栽了好几个跟头。”
“那也是你自讨苦吃,我又没有让你对我死缠烂打。”顾明潇嘴硬,哼了两声,并不肯服软。
如此,宁王世子挠了挠头,又继续道:“我……我认栽的,我认啊!明潇,我……我知道你喜欢牡丹花,我特意让工匠在宁王府种了好多呢!还修了一座八角凉亭,外头有片荷花塘,还给你寻了一架古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寻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的。”
顾明潇心尖一甜,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抬眼瞧了宁王世子一眼,见他着急剖白心意,连脸色都涨红了。顿觉他有几分可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王世子被这一声笑,彻底粉碎了自信心,头一垂,愁容满面地叹气,“我就知道,你总是跟旁的女子不一样的。别人知道我是宁王世子,都上杆子巴结我。就你不一样,把我当个瘟神似的躲。明明我也没招你惹你啊,你怎生连对我笑一笑都不肯?”
“我怎么没笑了,我方才不还笑了一下?”
“你……我……”宁王世子妥协,摊手叹气道:“行吧,行吧,我总是说不过你的。”
可宁王世子若是就此放弃,那么他也就不是宁王世子了。
“明潇,你从前觉得我那样针对沈青舟,觉得他很可怜。那我难道就不可怜了么?你可知,我父王要给我选妃,我为了你是宁死不从,都不知道被我父王吊起来打过多少回了。你也可怜可怜我啊……”
顾明潇哪里就知晓这么多事,如今听宁王世子如此说,虽知他说话未必就没有夸大其词,可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只道:“这种事情你也要怪我?那我岂不是要冤枉死了。回头你再领着人来顾家闹一闹,让我爹也把我吊起来打一顿,你才满意?”
宁王世子急忙道:“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明潇,我可是把你当无价之宝捧在手心上,怎肯让人动了你半分?”
顾明潇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想了想才道:“再过两日是我祖母六十大寿,届时你来不来?”
宁王世子揣摩着用词,“那……我也来?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明潇暗骂他是榆木脑袋,一跺脚道:“谁知道你要做什么!”说着,抬步要去寻一寻程昔。
宁王世子落后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手掌,满脸欣喜道:“啊,我知道了!提亲!”
顾明潇一听,提着裙子连忙就上了台阶跑开了。她也算是彻底想清楚了,宁愿嫁给一个宠自己入骨的男子,也不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否则日后日子过得不舒心,难免会多生许多怨恨,怎么能舒心快活。
宁王世子虽然娇横霸道了些,可性格还不算太坏,也没什么心计。家世高,出身好,尤其对自己一片痴情,也算是极其难得了。
正正应了那签诗:好亲变成恶姻缘,相亲相爱竟相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程昔寻了个清净的地方,随意观赏。这寺庙香火鼎盛,据说连宫里的妃嫔也会常来拜拜。无非也就是求签问道,诸如此类的。
她并不十分相信这种鬼神之说,可到底是抱着几分敬畏之心。
拐过一处长廊,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处处楼阁鳞次栉比,再往远处看,树林阴翳,蝉声阵阵,由远及近一排深深浅浅的绿色,逐渐变成较深的黛色,重重叠叠,连绵不绝。有几座八角攒尖亭掩在山中。
这寺庙竟有一半都掩在深山里,方才她们在前院里拜菩萨,倒是没有注意。忽听一阵。
当……当……当……
悠远而沉闷的钟声响起,惊起一阵群鸟,程昔揉了揉耳朵,站在一排青石台阶上没敢动。待钟声渐渐熄声,忽听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声。
还是女声。
按理说,寺庙里都是和尚,哪里来的女子。这里又偏僻,若不是程昔一时迷了路,也不会往这里走。
她原是不想凑这个热闹,可有几个字眼传入耳中,隐隐就听见“嘉清郡主”什么的。
程昔见左右无人,遂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猫着腰躲在房屋旁边的矮丛里,借着矮丛遮掩,才得已瞧见屋里的情形。
屋里没什么摆设,看起来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此时正背对着程昔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这女子程昔认得,就是那位早已经送去道观里长伴孤灯的江宁江姑娘。
却见江宁穿着一身灰色衣裳,用头巾虚虚掩着面。短短一阵日子不见,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更显得颧骨突兀,尖酸刻薄。
“表哥,你怎么办事的?我让你去绑了顾明潇来,你怎的把嘉清郡主绑来了!”
被江宁称作为表哥的男子生得白白净净,可偏生阴柔,看起来有些轻浮。闻言,便压低声音道:“我怎么知道!这漂亮姑娘都生得差不多,丑人才丑得千奇百怪!现在绑都绑来了,还能怎么办?她可是瞧见我的模样了,若是把她放了,别说是你,就是我们王家也得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