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她现在有点老气横秋了。她怕麻烦,怕吃苦,怕累。她甚至怕谈恋爱。爱情需要付出,她现在自由自在的,多好,她习惯了。让她付出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去和一个人磨合,光是想想她都打退堂鼓。
唉,她就是这么自私又懒惰的人。她只希望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于澜四下张望。要是有人过来,把他们当成贼,该怎么办?远处似乎有辆黑色小汽车往他们这个方向驶来。应该不会多管闲事吧。
于澜的心思放在耿微然身上,她生怕他掉下来,摔得半身不遂。
耿微然灵敏矫健,猴似的,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双脚落地。于澜的心也落地了,她从门缝里把西装塞给他。
“你怎么和他说啊?”
“我自有办法。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我会让你从这个门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他像叮嘱小孩子那样叮嘱她。
身后两声喇叭响。于澜回头,看见刚才那辆黑色的小汽车在门前停下了。它又响了两声喇叭,钟行远家的大铁门,缓缓打开。
于澜目瞪口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完全搞定的事情。现在有人按了几声喇叭就搞定了。
这辆黑色小汽车耀武扬威地从于澜身边经过,又耀武扬威地从耿微然身边经过,它又特意响了两声喇叭,接着它停下了。
一个男人从车窗里伸出头,阴阳怪气地说:“哎呦,我以为爬门的是谁呢?原来是耿少爷啊!失敬失敬。好久不见,这是又学会了新技能?”
“哎呦,我以为是谁这么拽呢?原来是冯老爷啊!”耿微然同样阴阳怪气。
这两个人认识。
后座的车门打开了。那人说:“耿少爷,上来吧。”
耿微然直着脖子说:“我不稀罕!”
那人笑眯眯地问:“莫非你想告诉老钟,你是爬门进来的?”
耿微然沉思了两秒钟,屈服了,小声对于澜说:“他是冯渡舟的哥哥,冯济舟。奸商、大坏人。”说完,他拉着于澜上车了。
两人和冯济舟并排坐。于澜这才看清,冯济舟年纪并不大,顶多比她大两三岁,不知道耿微然为什么叫他冯老爷。
他相貌英伟,气宇轩昂。眉眼和冯渡舟有五六分相似。不过冯渡舟偏阳光,他偏沉稳,以及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冯济舟双眼盯着于澜,在于澜脸上转了两转,问:“这位小姐就是把耿少爷踹下河的他的上司吧?”
“冯先生,其实……”
冯济舟做了个手势,示意于澜闭嘴。“你踹得很好,我早想踹他了,一直没机会。他把我弟弟都带坏了。”
“呃……”于澜尴尬得想说些什么,冯济舟根本不理睬她,转头又对耿微然说:“你刚才爬门的姿势,挺帅的。”
耿微然说:“你看见了,你故意等我爬过去,你再来。”
冯济舟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不但看见了,我还拍下了。”
冯济舟说完,前排副驾驶上坐着的年轻的小伙子,举起手机,面向耿微然。手机播放的视频正是刚才耿微然爬门的视频,非常清晰。耿微然抢手机,年轻的小伙子一缩手一转身,耿微然抢了个空。
“姓冯的你个奸商!你太过分了啊!”耿微然生气地说。
冯济舟笑了笑说:“放心,我只留着自己欣赏,不会发给周总。但是万一哪天,你又怂恿我弟弟做什么,我会用这段视频威胁你。毕竟我是奸商嘛!这么做符合我的人设。”
车子停了。前排的年轻小伙子,于澜猜测,应该是秘书。他先下车,帮三人打开车门。
这里是一处小型的地下停车场。除了冯济舟的车,另外还有两辆车,和两个空车位。
于澜走出停车场,和耿微然一起,跟着冯济舟,来到钟行远家的大门前。秘书按门铃。于澜这才想起刚才的地下停车场,大概是钟行远自己的停车场。
“对了,你老人家来这里干什么?”耿微然问冯济舟。
冯济舟不回答,反问耿微然:“你说呢?”
耿微然想了想说:“肯定不是让钟行远入股你的破烂西餐厅。”
冯济舟说:“聪明!”
耿微然说:“我明白了。真是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你肮脏的身影啊!”
冯济舟说:“谢谢夸奖,我的荣幸。”
于澜不明白冯济舟来这里干什么。兴许是发现了于澜的疑惑,冯济舟浅笑,满目含光,说:“请于小姐猜猜吧,我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是一句调戏的话,但是从冯济舟的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丝毫调戏的意思,仿佛他是真心在向于澜求教某个问题。
刚才那位白衣黑裤的女仆人来开门,请他们进去。耿微然两步走到于澜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她才不管你干什么,她没兴趣!快滚!”
第62章 我这棵歪脖子树,就很适合你……
进入钟宅, 于澜和耿微然被管家安排坐在客厅等,仆人送上茶水,而冯济舟则被管家带入书房。
耿微然说:“姓冯的太不仗义了, 得找机会教训他。”于澜问:“他来找钟行远, 到底干什么的。”耿微然说:“他想投资适美,他有个投资公司。”
于澜问:“你不是说他开西餐厅吗?”耿微然说:“西餐厅是他的副业, 投资才是他的老本行。”
又是举重若轻的有钱人!
于澜问:“你和他很熟吗?你知道他的事情挺多的。”耿微然立刻警觉起来,瞪着于澜,反问:“你问这么多,你对他很有兴趣吗?”
于澜无语。难道她是花痴吗?对初次见面的男人就有兴趣。
顿了顿,耿微然说:“小时候, 我住在江城。他家和我家是邻居,我们的父亲又在同一个公司工作,所以两家关系很好。后来我爸爸去浙江做生意,我们全家搬走了。再后来,他父母出了车祸, 我们全家回江城参加葬礼。再再后来, 我父亲癌症去世了, 我也到国外读书了。我们的联系就少了。”
于澜说:“怪不得我感觉你们熟不拘礼。”
“再告诉你个秘密。小时候, 我爸和他爸,想把我姐和他定个娃娃亲什么的。他死活不同意, 他看不上我姐, 嫌她娇气, 爱哭。”
耿微然说完,嘿嘿嘿地笑。他一定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因为娃娃亲没成功,所以罗骞才有机会娶耿微然的姐姐。涉及到罗骞,于澜只能敷衍地笑了笑。
耿微然立刻不笑了。他的笑, 来得快收得也快。“对不起,其实我……”于澜摇摇头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也是!”耿微然马上恢复了他那习惯性的不正经模样,“你要找棵树上吊,你有很多选择。比如我这棵歪脖子树,就很适合你上吊。”
于澜:“……”
两人在客厅干坐了将近两小时,茶水添了好几次,耿微然诅咒了冯济舟八百遍,终于看见冯济舟从楼梯上缓缓下来。他春风满面,似乎心情不错。
耿微然说:“冯老爷,你的样子真是欠揍。”
冯济舟说:“我还有更欠揍的。刚刚我告诉钟先生,要小心茂德地产姓耿的小子,他最擅长花言巧语,把白的说成黑的。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请钟先生三思。”
“姓冯的你个奸商,你给我记着!”耿微然咬牙切齿。
“我帮渡舟安排好一切。你怂恿他几句,他就不愿意出国读书了,在家拼死拼活,这事我会记着。”冯济舟笑眯眯地,表情像是在和耿微然嘘寒问暖。
他又转向于澜,不动声色地说:“于小姐,你也记着,这小子最擅长花言巧语,你这么成熟独立,千万别被他骗了。”
于澜现在怀疑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这个冯济舟半点儿也不稳重,他和耿微然一样不靠谱,一样不正经,甚至比耿微然更贫嘴。也许再过几年,耿微然年岁渐长,会变成冯济舟。
管家带于澜和耿微然去书房。耿微然说:“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他不安好心,他想泡你。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于澜:“……”
他说得这么大声,是怕走在前面的管家听不见吗?是嫌他自己不够丢人吗?
管家敲书房的门,里面传出浑厚低沉的男中音,“进来。”
于澜一瞬间的敏感,觉得发出这声音的喉咙,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哀伤。
管家推开门,请他们进去。
于澜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奇怪的椅子上,背向他们。
书房的窗帘紧闭,只有落地台灯是亮着的,那个背影就坐在台灯光芒的边缘,昏黄的光芒刚好照着他的半边脊背,显得瘦削而孤独,让人好奇这张脸转过来是什么模样。
书房的灯突然亮了。于澜惊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水晶灯。他们三个人都没动,是谁开了灯。
男人转过身,椅子也转过来了。于澜这才发现,他坐的那张奇怪的椅子是轮椅。
他就是钟行远?很英俊,又很没生气的脸,仿佛世界一切都无法引起他兴趣的脸。即使在昏黄的光芒之下,这张脸仍是略显苍白。
于澜猜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也许四十五六岁,也许更老一点儿,也许更年轻一点儿,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