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反应 (祝清朗)

　　一时卡壳，他不知道该怎么像一个小朋友去解释这种事，只能张口到：“爸爸欺负妈妈了，所以妈妈才和爸爸分开。”
　　“可你之前明明说你最喜欢妈妈的。”顾盼握着铅笔，随后扭过头，撅着嘴道：“爸爸是个大骗子。”
　　顾渊垂眸不言，应下她的控诉。
　　宋池鱼恰好在此时回来，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回去吗？”
　　顾盼立刻点头，慌里慌张地开始收拾书包就要走。
　　顾渊站在一边有些尴尬。
　　宋池鱼走到休息室，取下挂着的大衣，随后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扔进他手上，轻笑：“你开车，可以吗？”
　　顾渊当然点头。
　　晚风拂动树叶，空荡的地下车库里，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宋池鱼上车之后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似乎是累极，顾盼也乖巧地抱着她胳膊不说话。
　　像是回到了过去。
　　顾渊有一刹那样想。
　　但越是如此，他心里的慌乱就越明显。
　　汽车开进地下车库，后座的宋池鱼立刻转醒，摸了摸眼圈，等汽车停稳，她便拉着顾盼下车，顾渊也紧跟着下车。
　　宋池鱼接过他手里的钥匙。
　　顾渊在原地踌躇：“那个……”
　　女人轻笑着打断他：“怎么？要我请你上楼吗？”
　　男人脸色瞬间惨白，薄唇微张。
　　“你觉得我会让你进我家吗？”她笑着问，语气却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
　　顾渊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宋池鱼见状便直接牵起一边表情迷糊的顾盼，想要绕过他往电梯里走。
　　男人却在此刻突然开口，语气低沉，带着股子哀伤：“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明天降温，你记得多穿点，别感冒了。”
　　宋池鱼眼神一愣，像是意外于他的说辞，沉默几秒后却照旧冷笑，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句话留给你自己好了。”
　　-
　　翌日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言，是个降温的雨天。
　　下午三点，宋池鱼坐在办公室里，手机上是顾渊打来的电话，她低眸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手指半晌没动弹。
　　电话挂断，没过几秒，再次打来。
　　宋池鱼这次按下了接听，语气轻柔，还带着笑意：“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你不会生气吧？”
　　顾渊当然不会，他应声：“没，我就是想问，晚上我可以去接你吗？”
　　“晚上吗？”宋池鱼低声重复，“可是我还要工作，可能来不及，不如你先去吧，就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三十二号公交站？”
　　宋池鱼笑着应声：“嗯。你就在公交站等我，我很快过去。”
　　“好。”顾渊笑着应声。
　　在宋池鱼收回手机即将挂断电话前，对面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年年。”他叫她，语气低沉又颓废，“我等你。”
　　窗外阴云密布，宋池鱼垂眸，并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直接挂断电话。
　　“等？”她坐在原地，低声笑着重复。
　　“你等的时间，会有我久吗？”
　　下午五点，雨势变大，顾盼被提前接回了家，宋池鱼收到手机短信，是顾渊发来的。
　　【顾渊：我现在过去。】
　　宋池鱼看着短信，眼尾挑了挑，却没有回复。
　　下午七点，天色变黑，宋池鱼提着背包下了楼，随后去地下车库取了车。
　　手机上再度打来电话，她摁下接听。
　　“不好意思啊。”不等顾渊说话，她先出声，语气娇俏，像是在撒娇：“我这边还有点忙，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会，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公交站下，男人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脸色苍白，却还是温柔的应：“好。”
　　黑色汽车停在一边，闻屿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顾渊的脸色，犹豫几秒还是走了过去：“老板，这雨下得那么大，宋小姐应该不会过来了，要不咱们还是……”
　　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顾渊冷冷地瞪了一眼。
　　男人低头看了看手表，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等就行。”
　　“可是……”闻屿还想说什么，直接就被顾渊给瞪了回去。
　　“知道了。”他低头应声。
　　时间缓慢流逝，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出现。顾渊看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打了出去，却是关机提示。连着打了好几个，对面都是熟悉的电子音重复。
　　心里有些慌乱，他连忙找了黎嘉佑，查了她的手机定位。
　　“你确定要我说？”黎嘉佑看着平板上的显示路径，语气不冷不淡，像是已经对他彻底不抱希望。
　　顾渊沉默，嗓音嘶哑：“说吧，我承受能力没那么差。”
　　“她七点多去了你那个地方，中间停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然后直接掉头回了家。”
　　黎嘉佑语气无奈：
　　“顾渊，她在耍你。”


第54章 054 能不能重新再喜欢我？
　　她在耍你。
　　黎嘉佑这样说。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公交站台上的遮挡架滚落, 连绵不断，落到地面汇成股股细流滑入路边的排水孔。
　　顾渊垂眸，眼神暗淡无光。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即便心里再如何清楚, 他也依旧没办法做到洒脱的放手。
　　少年时期不过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在时间缓慢流逝的长河里，慢慢变成了再也放不下的瘾症, 戒不掉, 也断不了。
　　一切都如她所言，她真的成了他太阳底下一辈子的影子。
　　顾渊低头紧紧握着手心，银器冰凉的触感在指尖流转, 是之前离婚时她取下的戒指, 内圈是一个小小的英语词汇【you】。
　　她从来没问过这个词的来意。
　　在A国的时候, 做戒指的老头见他迟迟定不下来刻什么句子, 有些不耐烦, 最后干脆直接掏出了一个厚厚的, 像词典一般的册集。
　　老头吹了吹胡子，闷哼：“闭上眼随手翻一个, 翻到哪个就刻哪个。”
　　他当时低头看了看册集上的灰, 眉眼露出嫌弃的意味, 对他的建议不予置评。
　　“你是嫌它脏，还是嫌这个做决定的动作幼稚？”老头眉头拧着, 语气有些愠怒。
　　他没回答，老头就认为是了，鼻子一哼：“矫情！”随后自己抱过册集, 低着脑袋没好气地张口道：“说个数！”
　　他凝神，半晌说：“十四。”
　　老头撅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随后翻开书页，眯着眼睛，指着上面的两行小字说：“那就这个了。”
　　“love is you和you。”
　　爱是你。
　　可她从来没想过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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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明亮的阳光拨开厚重的云雾。早间新闻里正在报道着昨天夜里的大雨，雨势不休导致积水淹了几条路。
　　宋池鱼开着黑色宾利从地下车库里离开，但她却并没有去到公司，而是调转车头，去了三十二号公交站。
　　夜里的温度突然降得很低，即便她待在家里，也是选择开了空调，才能勉强御寒。更不用说什么防护都没有的公交车站。
　　她不相信那人还在的。
　　汽车在离公交车站几十米的地方停下，宋池鱼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轻敲，像是不耐烦，又像是隐隐的兴奋。
　　远处是刚到的首班公交车，交错的人影陆陆续续上车，车门随后关闭，公交缓慢发动，迎着她的方向开来。
　　沉重的车身晃悠悠地驶出去，露出了广告牌前呆坐着的身影。
　　晃动的指尖瞬间停住，她眼神呆滞地盯着那个身影，脸上的表情从浅笑变成了有一瞬间的慌乱。
　　所以没走吗？
　　呵。
　　还真痴情。
　　她微微勾唇冷笑，眼神里却慢慢出现了一些不受控的东西。
　　推开车门，她径直走了过去。
　　男人像是坐了很久，身子整个僵硬，薄薄的嘴唇苍白到毫无血色，额前的碎发上甚至都带了点点水滴。
　　宋池鱼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语气清冷：“怎么没回去？”
　　顾渊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昂头看她，眼神迷茫，半晌才突然笑着开口道：
　　“你来了。”
　　男人语气缓慢嘶哑，却又带着层层叠叠的缱绻感情，宋池鱼一时间愣住了，提前计划好的几个字在喉咙里卡了壳，良久都没有说出来。
　　“年年。”
　　他又叫她，熟悉的两个字一下子就把她从沉沦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低头瞧见那人试探着想要来握的手，身子瞬间后退，躲开了他的手。
　　视线落在他僵直的手臂上，宋池鱼眸色变深，沉默了好几秒才轻笑着开口：
　　“不好意思啊。”
　　“我不小心忘记了。”
　　轻飘飘吐出口的两句话，像是彻底击破了顾渊死守的防线。他昂着脑袋，眼神黯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听着那无比熟悉的话语，嘴角颤抖，伸出去的手指此刻也无助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收。
　　“这就受不了了吗？”
　　宋池鱼低声问他，语气随意又漫不经心。
　　“可是这才刚开始啊顾渊。”她扬了扬嘴角，像是在笑，眼角却是泛红的。
　　顾渊依旧呆坐在原地，没有反应，像个木头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