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反应 (祝清朗)

　　顾渊自知有愧，这三年没有陪在她身边，肯定不可能让她立刻就接受他的出现，所以只好选择怀柔政策，小心翼翼地和她找着话题聊。
　　可小姑娘却丝毫不领情，挎着的嘴角都可以吊起一个酱油瓶了。顾渊也无法，只能任由着沉默蔓延。
　　到了学校门口，顾盼更肆意了，也不等顾渊推门，就直接自己开门跳下车跑了。
　　他连忙下车跟上，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有些急：“顾盼！你这样跳车很不安全知道吗？怎么那么不听话？”
　　顾盼受了训，心里更气了，没搭理他，依旧撅着个嘴。
　　把顾盼交给了门口等着的老师，顾渊站在一边。
　　女老师笑意盈盈地拉过她的手，大抵因为是第一次见到男人，不免好奇地问起顾盼，是不是她爸爸？
　　顾渊刚想应声，就听见一边顾盼突然开口大声说：“他不是我爸爸。”
　　“我没有爸爸。”顾盼低声又补了一句，随后眼圈就红了，也不管门口的老师，一个人往教学楼跑去。
　　顾渊身子立刻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门口的女老师表情有些怔愣，随后抬眸，淡声问：“您和顾盼的母亲，是离婚了吗？”
　　顾渊愣了几秒没作声，随后黯然地点点头。
　　女老师见状表情也沉了一些，缓缓开口：“之前顾盼曾经来找过我，问过我，离婚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对他们这种年纪的小孩，影响特别大，作为她的班主任，我希望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可以替他们负责。而不是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顾渊垂着脑袋听教训，随后哑声开口：“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不怪她妈妈。”
　　女老师了然地点点头：“看出来了。之前不管报名也好，家长会也好，都是顾盼她妈妈一个人来的。”
　　“真的很辛苦。”女老师继续轻声说。
　　天色阴沉，乌云压境，似乎风雨欲来。
　　顾渊垂着眼眸走回到车里，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闻屿坐在驾驶座上，沉默许久一个字没说，只能安安静静地等着顾渊发话。
　　手机此刻突兀响起，是宋池鱼打来的。
　　“送到了吗？”她低声问。
　　顾渊克制着语调嗯声答复：“送到了。”
　　宋池鱼听着他语气不对，轻笑着问：“她不认你对吧？”
　　顾渊眸色瞬间变暗。
　　“这不怪我，顾渊。”宋池鱼冷淡开口，“我瞒了三年，好心好意地替你维持着一个好父亲的形象，结果呢，回国之后，她想见你，偷偷拿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电话通了，对面却是你和黎嘉佑在说离婚的事，她不仅听完了全程，事后还跑去问了老师。”
　　“所以这能怪谁呢？顾渊。”
　　宋池鱼现在都还记得那天老师给她打电话的情景。当天晚上她恍恍惚惚回家，顾盼还躺在床上没睡着，见她进来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弯着嘴角对她笑，语调甜甜的：“妈妈你来了。”
　　她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哄着她睡觉。
　　中途小姑娘却突然开口，迷迷糊糊地说：“如果盼盼是男孩子就好了，这样爸爸就不会和妈妈离婚了。”
　　宋池鱼呼吸瞬间凝滞。
　　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让盼盼走她的老路。她不想让顾盼一辈子都被重男轻女的思想束缚，可是不管是黎曼也好，还是过去的那些年她和宋康之间的事情也好，多多少少，都让她受了影响。
　　宋池鱼声音有些哽咽：“顾盼本就心思敏感，又受了你那个妈的影响，下意识地觉得我和你离婚的事，是因为她的原因。不认你，也没有多奇怪。”
　　“其实这样算起来，真正错的人应该是我，我不该和你结婚，不该和你离婚，不该出国，不该回国，不该让她打那通电话，更不该为了所谓的报复，答应和你复合。”
　　顾渊听着她的话，嘴角苦涩地勾起：“所以你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吗？承认为了报复我，才和我复合。”
　　“对啊。”宋池鱼轻笑着应声。
　　“这才刚开始，顾渊。”她说。
　　“我们来日方长。”


第53章 053 顾渊，她在耍你。
　　放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顾渊背靠椅背，面色黯然，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手机边缘, 耳边不断回荡着宋池鱼冷漠的话语。
　　她一直都恨着他。
　　从过去到未来。
　　这挺正常的, 他想。
　　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几年，就这样被一个骗子给毁了。没有直接和他撕破脸皮, 把他的事情公之于众, 他就应该万分庆幸了。
　　可他却还贪心地希望那人能够原谅他。
　　呵。
　　是傻子才会选择原谅吧。
　　手机在此刻突兀响起，顾渊伸手按下接听，短暂的声响后, 黎嘉佑熟悉的大嗓门在对面响起：“俗语说得好, 男人三十一枝花, 明天大侄子你就三十了, 舅特地给你准备了个大排场, 在星隐, 一定要到知道不？”
　　顾渊无语扶额，道：“不用了, 我有事。”
　　黎嘉佑咋舌：“咋你不会生日还要工作吧？”
　　顾渊垂眸：“她答应陪我过生。”
　　对面顷刻沉默, 半晌黎嘉佑才淡声反问：“你确定？”
　　听筒里没人说话。
　　“毕竟之前你在医院要死要活的时候, 她可是冷嘲热讽一条龙服务，更不用说后面还连探望都懒得去, 你觉得这世上哪对复合的情侣会像你们这样？你难道就不担心，她有可能压根就不会过去，像你之前放她鸽子一般, 再放你一遍。”
　　顾渊当然知道会有这种可能，但他没得选择。
　　“那我该怎么办呢？”他轻声反问，语气苦涩却带着笑：“我知道她玩我, 也知道她没付诸真心，可是你知道吗？连这些虚假的东西，我都要靠求才能求得到。”
　　“我还能对她有多少要求？”
　　三年前，三年后。
　　不过仅仅隔三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完全翻转过来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宋池鱼那几年的感受。
　　惴惴不安又惶恐至极，就连对方漫不经心间施舍的一丝温柔，都能抱着开心许久。
　　“那你就不怕她玩死你？”黎嘉佑轻声问。
　　虽然接触不多，但就目前他所了解的来看，宋池鱼的性子绝对不能算正常。能为了报复对一个那么恨的人笑脸相迎，折磨对方的同时还在折磨自己。
　　这女人，绝对不是好惹的。
　　“…再说吧。”沉默良久，顾渊只说了这三个字，他扭头看向学校门口，已经有排好队的小学生，轻声说了下次再说他就挂断了电话。
　　推开车门径直走到校园门口，顾盼还带着那个黄色帽子，站在队伍中间，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探头探脑，她很安静，除了偶尔扭头和身边的小姑娘说说话，其他时间都沉默地看着校门口。
　　他有特意去查过顾盼的消息。
　　她比同龄人成熟，也更听话。在英国的三年，宋池鱼把她教的很好。
　　是他缺席了。
　　顾盼见了他，表情也没多少变化，沉默地坐上车后座，照例是先和驾驶座上的闻屿打了招呼，然后就又是沉默。
　　顾渊坐在一边，忐忑地斟酌着语气：“现在时间还早，盼盼想直接回家，还是先去妈妈那里？”
　　顾盼听到妈妈眼珠子动了动，扭头看他，说：“…找妈妈。”
　　闻屿了然，方向盘转一圈就往嘉裕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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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顾渊电话时，宋池鱼还在忙，于是就直接让他们上来，电话小七叫了外卖。
　　汽车稳稳当当在地下车库停下，顾盼这一次没有跳车，安安静静地下了车，甚至还在电梯边等了顾渊几秒钟。
　　闻屿则开车回了公司。
　　电梯里是黄色的暖光，顾盼捏了捏手里的糖纸，随后鼓起勇气，昂着脖子看他：“你不准和妈妈说今天的事。”
　　顾渊眼神一愣。
　　“妈妈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担心。”顾盼挎着嘴角说，“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好了，但你不能欺负妈妈。”
　　话音未落，顾渊刚想张口解释，电梯门却在此刻打开了，顾盼瞬间跑了出去，熟门熟路地推开走廊最里面的办公室。
　　笑意盈盈地抱着办公桌后女人的小腿，顾盼直接坐在了地上，昂头笑着喊她：“妈妈！”
　　宋池鱼见状立刻放下笔，无奈地伸手抱起她到腿上，手指勾勾她的鼻梁，笑：“地上那么脏，下次别这样了。”
　　顾盼笑着应，但很明显不会听。
　　顾渊也在此时推门走进，后面正好跟着送外卖上来的小七，他接过去，小七见状也没说什么，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了。
　　宋池鱼抬眼看他，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晚餐吃完，顾盼乖乖地去一边的小桌上写作业，宋池鱼则继续看着公务，顾渊被忽视，只能选择蜷缩到顾盼身边，看着她写作业。
　　或许是因为刚读一年级，顾盼写字总是容易不按笔画顺序，顾渊看到了，便好心替她指正，结果反而招来了小姑娘的白眼。
　　中途宋池鱼有事出去了一趟，顾渊便借着这个空，主动找顾盼搭腔：“爸爸从来没有不喜欢你，和妈妈分开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