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药店他前一阵去过,就在南棠被前男友拉伤手腕的那晚。
如今两人却是交换了身份。
池焰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能接过塑料袋:“谢谢。”
南棠抬起头,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会用?”
池焰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南棠面前能高出大半个头。
他只要稍微低下头,就可以吻到她柔软的嘴唇。
“会的。”池焰错开视线,看向房门外那盏低悬的廊灯。
南棠却愈发不信。
她稍侧过身想进门:“去坐好,我帮你上药。”
看见她凑过来,池焰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
这下反而让南棠顺利地进入了他的房间,事到如今再把人推出去,未免显得太没礼貌。
池焰愣了愣,只好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开了盏台灯,淡而朦胧地照亮周围。
南棠环视一圈,发现这里比上次收拾得整洁了许多,至少床边的沙发可以供人入座。
“你坐床边吧。”
南棠把沙发推过来些,刚想坐下去,又想起衣服是脏的,于是便解开外套纽扣,将它脱下来随意地扔在地上。
池焰的喉结清晰地滚了几下。
他忽然不敢靠近。
南棠抬眼:“过来啊。”
池焰一声不吭,只能默默走到床边坐下,规规矩矩地把擦伤的手伸了出去。
南棠把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从里面翻找出碘伏和医用棉签。
她拧开碘伏瓶盖,把棉签伸进去蘸了少许,往他手背上擦药时嫌不方便,空着的另一只手干脆握住池焰的手指保持平稳。
池焰颤了一下,咬紧牙关才没把她的手甩开。
南棠却误会了,不冷不热地说:“现在知道疼了?”
池焰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放轻动作,棉签沿着一道伤口的底部轻缓地往上游走。
不知道池焰是疼得厉害还是怎么的,她总感觉他身体绷得很紧,呼吸也不自然地凌乱着。
池焰感觉这比上刑还煎熬。
他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往上能看见她低眉专注的眼睛,往下能看见她被深色毛衣包裹的纤秾合度的身体。
他的手指还被她紧紧握住,皮肤相贴的温度热得他想逃开,却又舍不得。
南棠换了一根棉签,转头时看见他纠结的表情。
她顿住动作,想到一个可能性:“刚才那个电话,是你女朋友打来的?”
池焰茫然:“谁?”
南棠说:“不是女朋友就是暧昧的小姑娘?发语音说你讨厌死了的那个?”
她蹙眉反省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聊天了。”
池焰花了几秒钟,才明白她所说的语音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来宁平的第二天,他在春山堂接到刘怀宇的电话,便避开众人去露台接听,谁知刚聊到一半,他就从露台玻璃门那儿看见南棠走了过来。
他当即结束通话,在她推门而入的时候,随便点开一个微信群。
然后手一抖,按响了群里一个小姑娘跟男朋友撒娇的语音。
“没有。”池焰低声回道,“公司同事的电话。”
南棠点点头,继续处理他的伤口。
静了片刻,她突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说的没有,是指没有打扰到你们,还是你没有女朋友?”
四目相对的刹那,连时间的流逝仿佛都慢了半拍。
南棠的视线从他的眼睛,慢慢往旁边扫去,最后停在了他的耳垂。
安静片刻,她低低地笑了几声。
“弟弟,你耳朵红了。”
第15章 姐姐,人是会变的。
南棠简短的几个字, 宛如寂静冬夜的一声闷雷,劈头而下。
池焰绷紧下颌,唇角抿得很紧, 试图寻找可以躲避的角落, 却不知该逃向哪里。他收回手, 抽走南棠拿着的棉签, 闷声给自己上药。
动作有些暴躁, 好像那几道口子不是划在自己手上。
南棠哪知道弟弟这么不禁逗, 她勾起唇角,借着朦胧的光线观察池焰的脸。
他眉眼都算凌厉的类型,会让人联想到许多与暴力和攻击性相关的词。但他这会儿白净的皮肤从耳朵红到了脖子,看上去莫名有些奶气。
非常矛盾的气质,却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糅合得接近完美。
南棠等他擦完药, 才笑盈盈地问:“所以是没有女朋友?”
话音刚落,她的视野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
南棠听见池焰松了口气, 随后是他摸黑站起身的衣服摩擦声。她感觉到他从床边站了起来, 腿贴着她的膝盖擦过,然后往阳台走去。
这一晚没有月光。
她坐在黑暗之中, 终于等到他说:“好像是一条街都停电, 不过酒店应该有备用电源。”
南棠在心里回了一声“哦”。
池焰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南棠?”
她还是没出声。
池焰从阳台走回来,问:“你是不是怕黑?”
“你就当我怕吧。”南棠淡声开口,“坐回来。”
池焰不知是听出她根本不怕,还是担心又被追问女朋友的事, 总之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踌躇几秒才开始动。
很快他“啊”了一声:“我好像踩到你的衣服了。”
南棠倒在沙发里笑:“别踩坏你送我的羊就行。”
池焰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弯腰摸索着把衣服捡起来挂到衣帽架上,然后才走回来坐到她对面的床上。
两人之间维持着不可言说的默契,谁也没有提出用手机照明。
浓稠的夜色从室外延伸到室内, 南棠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视野范围内出现了池焰模糊的身影。
她往后靠着沙发,问:“你为什么会回姚家?”
男人的身影微微一晃,静了半晌才低声回答:“我爸死了。”
南棠收敛了笑意,慢慢往前探出身,形成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停在半途的姿势。
按理来说,这时候她应该安慰几句,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确定池焰是否需要安慰。
她见过池焰的亲生父亲,而且在看见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她就可以确定,那人和池焰绝对有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
因为池焰长得太像他了,白净瘦削的脸庞,浅棕色的瞳孔,还有线条薄而清晰的嘴唇。
南棠当时就想,再过二十年,池焰一定就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但肯定有一点不同。
她相信池焰到了中年的时候,不会病怏怏地坐在轮椅上。
池焰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他甩了我妈之后,身边不断在换新的人。最后一个女人跟了他三年,在车上被他提出分手。她一时想不开,就去抢方向盘想同归于尽。”
高速行速的车辆撞上高架桥墩。
女人当场死亡,池焰的生父高位截瘫,从此别说再睡女人,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无法完成。
池焰语气很平静:“四年前,照顾他的护工不小心没拉住,他坐着轮椅从长坡上摔下去就死了。我爷爷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没了之后,姚家就只剩下我一个后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被你撞见那次,就是他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了,才想叫我回去。”
南棠心里有些酸涩。
她不太理解这种一定要有个继承人的想法,更不能理解池焰的父亲明知有孩子流落在外,却非要等到自己残疾,才动了接他回家的念头。
“除了我遇见的那次,他们后来找过你很多次吗?”她轻声问。
池焰说:“每年都会来吧。”
南棠盯着他指尖猩红色的烟头:“我居然一直不知道。”
“我也没想告诉你,”池焰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变得冷淡,“你后来不是忙着跟池星远谈恋爱么。”
“……”
南棠哽了一下,莫名觉得池焰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指责她当了叛徒似的。
她重新靠上沙发,轻哼一声,说:“你不也说过打死都不回姚家。”
池焰低声笑着说:“姐姐,人是会变的。”
这话听上去有理有据。
更何况南棠并没有任何理由,要求池焰放着姚家唯一的大少爷不做,而是继续留在池家当一个备受忽视的养子。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现在的结果对于池焰而言,理应都是最优的选择。
南棠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姚家对你好不好?”
“还不错。”
池焰回了几句,见床头手机屏幕亮起,便伸手拿过来看了眼,回完消息放下手机时有点无语地说,“彭和安想过来找我。”
南棠:“嗯?”
池焰说:“他怕黑,又不好意思去找女生。”
南棠噗嗤一声笑出来,站起身说:“那我先回房间了,免得被人看见不好。”
池焰说:“我送你过去。”袍茉
两人走到门边,南棠边开门边说:“其实你也不用……”
剩下的半句话被她咽回嗓子里,换成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黑漆漆的门口居然站着一个人!
池焰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冲上前扼住那人的喉咙,然后拧住对方的胳膊直接往墙上用力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