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愣了一下:“三等奖。”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池焰,悄然松了口气。
收银员清清嗓子:“恭喜两位!”
南棠还有点恍神:“谢谢。”她转头看向池焰,浓密的睫毛扑闪着,“你手气果然比我好多了。”
池焰不置可否,从动作僵硬的收银员手中接过一只木雕羊,随意地塞到南棠手里:“拿着吧。”
南棠笑了起来,指尖摸到木头光滑的触感时,胸口荡漾开一片暖意。
池焰看出她开心了,低笑一声,问:“回去吗?”
南棠点点头。
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春山堂,收银员才猛的拍拍胸口,她第一次干这种弄虚作假的事,刚才紧张得差点忘记配合。
五分钟前。
池焰把手里的抽奖券扔到一边,问:“我能换三等奖么?”
收银员一脸迷茫:“先生,你抽中的是一等奖哦,可以免费领一部手机呢!”
“手机不要,帮我个忙。你那儿有用过的三等奖奖券没,拿一张展开放进箱子里,等和我吃饭的姐姐出来了,配合我骗她一下。”
收银员万分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位小帅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架不住眉眼长得太好看,稍低着头和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带着某种诱惑的魔力,让她情不自禁地就想按照他说的去做。
把“作案工具”放进去后,收银员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就要这只羊?其实做工不是很精细,值不了几个钱的。”
“是不值钱,也挺粗糙。”
池焰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勾,“可是姐姐喜欢啊。”
第14章 那些愉快的情绪真实且强……
吃完饭已经八点过。
路上行人和车辆比之前更少,宁平县仿佛进入一场自发的宵禁,人们早早回到家中躲避隐藏的危险。
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新雪,被前面经过的人踩得泥泞。
人行道的石砖地面湿滑难行,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
南棠今天的外套口袋很大,她把木雕小羊放进去,指腹慢慢摩挲过上面的纹路,留下清晰的触感。
她在昏暗中转过头看池焰,男生照旧把拉链拉到顶,遮住小部分下巴。露在外面的皮肤偏白,轮廓锋利,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时候,会显得分外冷淡,给人的感觉像一把从雪地里抽出来的刀,冰且刺骨。
其实从卫生间出来时,南棠全部看见了。
她看见池焰和收银员说了些什么,对方把一张展开的蓝色纸张塞进抽奖箱,池焰还往里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那张纸的位置。
不仅如此,她过去后,还看见收银员全程紧张地盯着池焰,等待他的指示。
南棠觉得有些好玩。
她没想到这弟弟居然串通店里的人精心给她准备一场惊喜,难道是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打算给她编织一个圣诞老人般的美梦?
于是她打算配合表演出喜悦的模样,哄一哄他。
可南棠没有预料到的是,当池焰轻描淡写地把木雕小羊递到她手里时,他脸上那点别扭的样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可爱一些。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
那些愉快的情绪真实且强烈,一阵阵地冲刷过她的心脏。
电瓶车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南棠回头,看见一个老大爷骑辆电瓶车开在人行道上,后座还坐了个背书包的小学生。她碰碰池焰的肩,示意他往里靠。
老大爷的车速不算快,但他没看见地上一滩融化的雪,车轮碾上去时猛的一滑!
南棠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千钧一发的刹那,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靠近。
慌乱之中,她听见池焰的呼吸声、老大爷的惊呼声、车轮与地面刺耳摩擦声——
然后下一秒,她被池焰推到了安全的角落。
“哐”的一声响,老大爷祖孙俩连人带车栽进了灌木丛。
南棠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和池焰现在是以何种姿势跌倒在地上,视野里只有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在黑夜中燃烧开数不清的纷杂情绪,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
仿佛茫茫野火,带着灼人的温度烧遍她的神经。
几秒过后,知觉渐渐回笼。
南棠感觉到池焰的手掌垫在自己的脑后,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她可以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他坚实胸膛下蓬勃的心跳。
像一场劫后余生的欢庆。
喧嚣不止,刺激到她的指尖都开始发麻。
这种感觉带着异样的熟悉。
她甚至能闻到水草浓烈的腥气。
直到小孩备受惊吓的哭闹声打破短暂的宁静,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南棠轻声问:“你有没有受伤?”
温热的吐息和她身上的香水味一起漫过来,池焰被烫了似的侧过脸:“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南棠说,“你先起来,压着我了。”
池焰像还没回过神,又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大梦初醒般撑起身,走过去看陷在灌木丛里的一老一少。
身体上方的重量消失了。
南棠不自觉地咬紧嘴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被她抓住,但又随着池焰的离开而消散不见。
她慢吞吞站起来,见池焰已经帮老大爷把电瓶车拖了出来。
厚实的灌木丛起到了缓冲作用,那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就是老大爷脸上挂了彩,小孩一看哭得嚎啕不止,一个人哭出了毁天灭地的恢弘气势。
南棠就这么站在旁边,用目光描绘着池焰的身影。
个子很高,宽松的外套显得他十分清瘦。
可是她知道,池焰并不瘦弱。
甚至与此相反,那外套下藏着的身体年轻且有力,几分钟前她才切身感受过。
南棠的心脏无法控制地躁动起来。
·
回到酒店时,南棠才发现池焰的手背被地面擦出几条很长的口子。
“你刚才怎么不说?”她边上楼边问。
池焰摊开手掌看了下:“当时没注意,好像也不怎么疼。”
灯光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可惜那几道伤口破坏了美感。
南棠皱眉,不悦地说:“早知道不该那么轻易放他们走。”
池焰很轻地笑了一声:“真的没事,姐姐。”
唯恐南棠不放心一般,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擦点药过几天就能好。”
正在此时,池焰的手机响了。
他瞥向屏幕,看见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他直接挂断,然后先对南棠道过再见,再转身去刷卡开门。
等到门彻底关紧了,才重新拨了回去。
刘怀宇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刚才旁边有人?”
“嗯,今天谢了。”
池焰靠在桌边,单手撑上桌面的那一刻,终于感觉到手背一阵刺痛,他收回手走进卫生间,打开冷水冲洗伤口。
刘怀宇说:“这次不能怪你,是我们没发现石门街那个入口还有别的监控。不过你放心,何凯的品性我能担保,让他参与进来,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知道了。”池焰关掉水龙头,“你觉得张成的死跟文物走私有关么?”
刘怀宇反问他:“你觉得呢?”
“张成本来就是考古出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铤而走险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就像我在石门街跟你们说的一样,那几个电影学院的学生到处选景,我看了他们拍回来的照片,也跟旅游局的人出去看过几次,宁平以前发现的墓群被破坏得挺严重,里面很可能没好东西了,不应该这种时候突然搞出一条人命。”
刘怀宇在那边点了支烟,声音更加嘶哑:“除非他们找到了那座大墓。”
宁平县历史悠长,相关记载可往上追溯到汉朝时期。
早年考古人士从墓群抢救回来的资料里显示,这里很可能还有一位姓氏不详的贵族墓,但宁平县四周全是数不完的高山峻岭,那座传闻中的无名贵族墓一直没人发现。
地下文物市场打这座大墓主意的人不少。
其中既有想抢头筹立威的新人,也有经验老道的老手。
这几年那些人在宁平县来来往往,早就引起了刘怀宇的注意。
直到今年秋天,传闻有人得到了无名贵族墓的地图,数不清的贪婪在阴暗处开始蠢蠢欲动。
“何凯会顺着张成的线往下查,”刘怀宇咳了几声,嘱咐道,“你把消息散出去,做好准备。”
“好。”
池焰简短回完,两人都没再啰嗦,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回房间,站在洗手池前删除了通话记录。
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眸,眼神被睫毛密密地盖住。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池焰的思绪,他抬起头,眼中的戒备一闪而过。
他无声地走到门边,听见女人平静的声音:“池焰,是我。”
池焰收敛起警惕,把门打开。
南棠站在走廊里,在人行道上跌倒弄脏的衣服还没换,她抬高手臂,晃晃手中的塑料袋:“我给你买了药。”
塑料袋在他眼前哗啦作响,药店标识也跟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