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稍显年轻了些,却绝非普通年轻人,若非有一定阅历,绝不会这样平和。
然而花家之人也纷纷苦笑一声。
连大爷们儿都有这种感觉。
也难怪会得小姑娘喜欢。
他们今日才算是知道缘由了,与同龄人相比,对方的确胜出一大筹。
花二公子长笑一声,当先而起,他已是壮年之人,再不复年轻时候,举足之间却依然七分风华,另外三分在于风骨和贵气,许多人看着他一阵恍惚,或许花家之人一向低调,却绝不会平庸,想是天生的定律,花二公子走近打量一番,拱手叹道:“早就听闻杭州城中,出了连公子这等少年英才,短短数日便做出一番成就,花某自叹弗如。”
连少主回礼道:“不敢当。江湖朋友给份薄面,不值一提。”
花二公子对他印象极好,可以说,自从查到对方的资料,他已大约揣摩出,此人行事缜密,若是从商,必定十分恐怖,他年纪越大,越发惜才,才怎么看对方都觉得好。不过,花家三代只一个女孩,只他一人觉得好,却无甚大用。
“连少主,可否到偏厅一叙。”花二公子笑道,他本是不清楚这连公子的来历,当然他如今也不甚清楚,但曾又路过的乞丐听到,那连公子的手下,曾称其少主,这称呼并不令他如何震惊,只因他早已知道,对方背景绝对不小。但叫他吃惊的是,在他掌握的消息中,并无一世家的少主姓连,或容貌和连公子相似。
他今日吐出这一句,实际也是试探,并且或许有几分想要看一看,对方暴露后略显无措的表情,可惜没有成功。
连少主并无诧异之色,反而平静一笑,点点头,“客随主便。”
大厅中依然有人陆续进入,连少主之后,那白云城少主也随后而至,顿时引去不少目光,只他对外不理不睬,反倒一只干净整齐的手搭在随身长剑,只在花家长辈前来时,才露出几分微笑,显出少年心性。
这边虽已少有人注目,但依然有数道目光看过来,花二公子转身走向偏厅,连少主在厅中扫视一周,与席间少女对视一眼,原本的笑意加深,神色也柔和下来。
小姑娘眼中十分明亮,若非此处人多,她定要忍不住挥一挥手,她本以为连少主得了护甲后,了却一段执念,便已回去,未想他经还在,这叫她心中难免愉悦,却也不知这份愉悦来自何处,大约……有朋自远方来,便是这样一种快乐。
只是,二叔为何对连少主这般亲热,莫非连少主留在此地,已做起生意?恰好与二叔见面,发现对方才华惊人,顿觉惺惺相惜?花天珠收回思绪,盯着桌上的菜肴,一时心思已不在此处,只隐隐听到她娘小声说:“不管那人如何,她喜欢便好啦。”
她懵懂的转过脸,见爹娘已不再谈话,少了一位连公子的寿宴与原先并无差别,谁也不会去特意关注,直到花老爷子笑眯眯地入场后,气氛愈发热闹起来,只是如今时辰不到,祝寿仍需延后些,武林中人三两聚在一处,花老爷子也和好友互作打趣,看得出老人家年岁不少,身体却还硬朗。
自从十六年前铁鞋大盗秘密揭穿,众人才知一向为花老爷子调理身体的药侠宋问草是另一个铁鞋大盗,好在对方当日便被击杀,花老爷子经过多年调养,也恢复过来,才有今日盛景。
管家认真和门房在一处鉴定请帖,送进一批又一批武林人士,杭州城围观百姓已渐渐散去,那延后而来之人也越发的少,收下眼前最后一人的帖子,管家身上已出了汗,他拿袖抹过额头,余光却瞧见对面立着一道人影,也不知那人站了多久,并不显眼,仿佛十分沉默,许多正在忙碌之人,几乎一眼扫去也极少发现。
只是管家再次一看,却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的脸……
“原是故人之处。”那人手中不知何时拿过一份请帖,对着那请帖中的人名语气有些奇异,似乎有所追忆,语气飘忽:“那白衣女娃,当年不情不愿心有所属,到如今还欠我一儿媳。今日她家中齐聚,倒正好瞧一瞧,她可还有一女作为偿还?”
管家几乎听不清这人的声音,他眼中一花,对面已空无一人,凉风扫卷枯枝上的花灯,瞬间摇曳而起。若换做一般人,大约会觉得看晃了眼,但这毓秀山庄的管家时常接待武林人士,或许功夫不高,眼界却不低,稍作思量便知事必有妖,连忙派人通知花家几位公子。
只是那小厮赶至半路,厅中已喧哗而起,他不知发生何事,硬着头皮往正厅处跑,未至门外便已瞧见有三人于半空中相斗,打得难舍难分。
其中两人正是花七公子和七夫人,二人击剑相合,出手凌厉,招式十分精妙,似乎全无破绽,早知花七公子和七夫人有一身好武艺,可真正见过他二人使出全力的,没有几人。
而那另一人却不疾不徐,仿佛有一门奇功,和正经武功并非一个体系,却十分厉害。这人通身墨金衣袍,身材与异域之人一般挺拔,面上却全然看不清容貌,只仿佛隔在一层云雾里,长发也灰黑交杂,看不出年纪,却也有这般恐怖武功,知只怕岁数不小。
他单手托着一昏厥过去的小姑娘,应对夫妻二人联手,也游刃有余,在场众人谁也不知他到了何种地步,好在这人并无伤人之意,且显然与花七公子及其夫人熟识。
片刻后只听那花七夫人冷声道:“玉罗刹,你我有何仇怨,自行解决便是,何必要祸及后人,今日你若抢我女儿,我必杀你魔教弟子。”
“我路过此地,有些熟悉,便突然记起你当年逃脱,却还欠我一个儿媳,今日我将她掳走,却不会伤她性命。”那墨金衣袍之人并非因对方的威胁动容,只缓缓道,仿佛说的极有道理。
花满楼凝神道:“前辈莫要说笑,我幼女不过十六之龄,与你那儿子只怕相差深远,况且,我是她父亲,她若不喜欢甚么人,谁也不可强求。”
玉罗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忽然一笑:“你二人倒是不曾变过。且若是联手使那合计剑法,也十分厉害,不愧是那两人的徒弟……只是那两人已出海不知去往何处,这一次却难对你等相助。只这小姑娘和龙姑娘那时不同,她并无心仪之人,我将她掳走,她往后却未尝不愿做我儿媳。”
花二公子踏出偏厅后,便瞧见眼前这一幕,一时怔住,自他身旁却走出一人,“前辈,你来得晚了。”
第四十章
玉罗刹有些奇异的看向他,大约有些不信,天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他方一提到这小姑娘无心仪之人,对方的未婚夫便自行蹦出来,换了谁和他换位相处,这时只怕也不会信,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莫非你觉得,我会这样好骗?”
连少主微微一笑:“我或许有骗你的动机,毕竟花小姐值得我这样的年轻人费尽心思求娶,但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我是花小姐的未婚夫,或不是,花二公子心知肚明,他至今可有一言半语的反驳?”
花二公子:“……”
“或许你这时又说,我与他串通一气,只为解救花小姐,但我听你口音偏向西域人,显然你并非中原人,或极少身处中原,所以不知中原未出阁的女子闺誉实为重要,我这时说的若是谎话,岂非害了人家?就算我要以此与花二公子串通,他也不会同意。”连少主又道。
“此言有理。”不少人纷纷点头,似乎十分认可连少主这一番话。
花二公子神色微僵,他发觉眼下自己是洗不干净了,但他心中又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十分睿智。
先前一番话若能救下小侄女,花家也不一定将小侄女许给他,但对方往后一席话出口,基本已坐实花家孙女婿的身份,且这一身份迅速得到武林人士认可。
“你好像很聪明。”玉罗刹盯视他好一会儿,接着说:“你试图在努力说服我,但你终究只活了二十多年,而我是你的数倍,人老成精,可不仅是一句俚语。你也非常有勇气……你应该知道我是甚么人,就算不知,方才也该见过我的武功,但你依然肯站出来,已超出许多年轻人不知一筹。”
此言一出,他口中的许多年轻人,已有人沉默,已有人低头,或仅有几人盯视连少主,认为名声为他所害。
连少主淡淡道:“不敢当。前辈手中之人,确是在下未婚妻子,自然不干他人何事。”
玉罗刹轻叹:“我的确分辨不出你所言真假,我心中觉得不妥,但你仿佛与我手中这丫头十分相熟,或她对你十分重要,否则这场中,也不会只你一人率先出言。不过,就算你是她未婚夫婿,若只是你一腔热血,她对你并无感情,我依然要将她抢来做儿媳,我非常欣赏你,但也仅限于此。”
连少主:“哦?”
“我打算将你二人一并带走,待她清醒后,我便看得出,你是否真的是她未婚夫婿。只是你或许武功不错,却全然及不上我,若我哪一日突然见你不顺眼,你只怕性命不保。”玉罗刹话中的杀意清晰可见,叫不少武功不济的年轻人都有些惊恐,他忍不住笑道,“这样你还敢随我去吗?”
“有何不敢?”连少主十分平静,他想了想,又似乎别有意味的笑道:“不过连某的性命,倒是不牢前辈操心,若论还有几年好活,我自然不敢与前辈的年岁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