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内彩灯炫目,音乐劲爆,是礼虞她们在表演街舞。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了说双簧,倪鸢和丛嘉在后台做准备。
丛嘉感叹说:“你为了不让弟弟看你表演双簧,真是什么招儿都能想出来,我服了。”
被涂白了脸的倪鸢穿着不太合身的大褂,坐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台阶上,她透过幕布的缝 * 隙,看到了前方舞台上的女孩们。
礼虞仍是中心位,跳得算几人中最出彩的。
她戴着紫色的假发,身影在快速闪烁的灯光中模糊不清,有种失真感。
音乐声太大,丛嘉要靠在倪鸢耳边说话,她才能听见:“鸢儿,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自己在周麟让面前是不是好看,会不会丑呢?”
“别人都能看,为什么他不可以看?”
音乐声停,街舞表演结束。
礼虞带领队员鞠躬谢礼,她们站成了一排,一齐弯下腰。
观众席上突然轰动,像热水沸腾。
台下有人送花上台,是宗廷。
许是因为顾及在场那么多的老师和家长,他手上是一捧没那么张扬的粉蔷薇,而不是红玫瑰。
他将花束交到礼虞手上。
高二年级有不少人知道他们是一对,起哄声便格外大。
只有台下的老师被蒙在鼓里。
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这才表演到第三个节目,三个节目表演完都有人上台送花。
丛嘉看了拍手惋惜:“我们怎么没想到还能这样玩!早知道就叫我仨表哥过来撑场子了,每人送一束。”
倪鸢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还沉浸在丛嘉刚才的话里。
为什么她不想让麟麟看见她不好看的样子,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为什么看他不收其他女生的礼物却咬了她的苹果,心里会冒出些隐秘却又说不清楚的小雀跃。
从什么时候起,听到宗廷这个名字内心变得毫无波澜,那些好感尚未发芽,就已经消失不见。
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丛嘉面前提到最多的,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麟麟,周麟让。
丛嘉无意间的两句话,把倪鸢彻底问住了。
快要登台的前十秒,倪鸢心跳的频率快得几乎不正常。
幕布拉开,她僵硬地上前,坐在了舞台中央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
头顶撒下一束暖黄的光,笼罩着她。
让倪鸢产生了一种被夏天的太阳照耀着的灼热感和眩晕感。
丛嘉率先躲在了椅子背后,拿着话筒。
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椅背,作为开始表演的暗号。
倪鸢回神。
好在已经练习过太多次,她几乎可以凭着惯性去对口型,比手势。
丛嘉的粤语让台下笑声一片,这意味着她们的节目成功了一半,收获了不错的效果。
倪鸢努力地完成了整个表演。
丛嘉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关掉话筒,从椅子后面站起身,牵着倪鸢站在中间谢幕。
倪鸢深深把头低下去,余光中看见一个雪白庞大的影子。
再抬头,她将那影子看得更加清楚了些。
手捧大束鲜花的大白,笨拙地穿过狭窄的过道,朝台上走来。
玩偶服笨重,两侧 * 都是人,他步子不快。
好像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来到那个穿着长长的大褂,脸上涂满了粉,此刻因瞪大了眼睛而显得有些滑稽呆愣的小姑娘面前。
他将手中的花束交给了她——
堆簇的花朵像一座小山送至倪鸢面前,几乎淹没了她。
27. 骗子 “也不用这么狠。”
后台的两间杂物室被当成了临时的化妆间, 桌上散乱着化妆品,四处混乱地堆叠着各式各样的服饰和演出道具。
倪鸢站在角落,旁边飘浮着许多彩色气球。
她仰头看前面的大白。
伸手戳了一下大白的肚子, 冰冰凉凉, 似乎还遗留着雪花消融的痕迹。却又软乎乎,贴合着她的掌心。
想了想, 还是没忍住问他:“麟麟, 你为什么会上台送花呢?”
周麟让摘掉玩偶服的头套, “排面懂不懂?”
开了一线窗户透气,蓝色的气球被气流推动着飘过来,挨着他, 摩挲他微微蓬松凌乱的头发。
“别人都有你怎么能没有。”他随意地抓了抓头发,很理所当然地说。
晚会开始前, 周麟让去门卫室帮谌年取快递, 接连看着几个外卖员送花进来,一猜就知道是为晚会准备的。
他掏出手机滑了滑,甚至没思索, 手指已经勾选好了鲜花,立马下了单。
等他值班回来, 正好赶上双簧表演完毕。
来不及脱掉玩偶服,就上台献花。
倪鸢平复的心跳又快了起来,脸上的粉太厚, 遮盖住了泛起的红。
她背过身,佯装镇定,对着透明玻璃把头上的小辫扯散,用手指将发丝理顺。
“你知道我要表演节目吗?”她问。
周麟让反问:“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最近天天中午看见她和她的小姐妹往302跑,嘴里时不时就蹦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粤语台词。
他一问谌年, 自然就知道了。
“而且,有种东西叫节目单,我自己有眼睛会看。”周麟让说。
学校官网早两天就挂出了节目名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序列号:4。
节目:说双簧《我家有个夜哭郎》。
表演者:高二(3)班倪鸢、丛嘉。
周麟让早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支开他的。
倪鸢撕开片状的卸妆湿巾,把脸上的东西擦掉,动作慢吞吞的,一直背对着他,嘴上却还要装作和以往一样自然平常。
假模假样地说:“让你去值班真是不好意思啊,害你少看了几分钟表演。”
周麟让扬着唇微微笑了,宛如佛祖拈花,慈祥注视着在他掌心翻滚的猴儿,用比她还欠揍的语气说:“没关系 * ,我让人录下来了。”
“可以回去看。”周麟让说。
倪鸢:我果然还是低估你了。
高一(6)班最高的篮球生,大个头一米九一,站在人群里高出平均海拔一大截。手臂健硕有力,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端着周麟让的相机,拍下了表演双簧的全程。
完成任务后,特地找来了后台化妆间,给周麟让检查成果:“让哥,快看看我拍得怎么样?手没抖一下。”
倪鸢在他俩的面前,徒然矮了下去。
踮踮脚,伸长了脖子也去看。
然后,她就瞄到了镜头里的自己。
画质太清晰,清晰到能捕捉住她表演时因用力过度而抽搐的嘴角,以及系在头顶辫子上颤动的小红绳。
“拍得不错。”周麟让说,“谢了兄弟。”
一米九一笑着跟他对了个拳头,“这都不算事儿,下次找你打球可别赖啊。”
周麟让点头。
一米九一凭借着倪鸢身上的大褂将她认出来,知道这位同学就是说双簧的主角之一,是录像里的小白脸。
他朝倪鸢夸赞道:“你们双簧说得真好,一点儿都没顾及形象,特别专业,真的。”
倪鸢心头一哽。
你可闭嘴吧。
一米九一把相机还给周麟让就走了。
周麟让看倪鸢吃瘪,眼里漾着笑。
他想把身上的玩偶服脱了,对倪鸢说:“帮我拉下后面的拉链。”
倪鸢照做。
细细的拉链容易卡住两边的布料,她往下拉一段,就停顿一下,将卡住的布料扯开。
玻璃窗上映着她和周麟让的影子。
从倪鸢的角度看过去,她藏了大半边身子在他背后,像依偎着他的脊背,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态。
他们之间仿佛不存在任何距离。
倪鸢终于将拉链拉到底,低着头,绷着脸不让情绪泄露。
周麟让却误会了。他从玩偶服里解脱出来,看着她,“生气了?”
“你留我这儿的黑料不少啊,怎么这次还生气了?”
他说的是在春夏镇上,电视台记者采访枫叶红乐团的那次,她穿着大红大绿荷叶边的演出服。
他也给拍下来了,虽然后来一换一又给删了。
那时倪鸢觉得囧,跟现在却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现在的她,对他怀抱了不一样的心思。
周麟让靠过来跟她说话时,太近,他身上清新干净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鼻尖。
理智告诉倪鸢,她该退开一步,退到适当的距离上。但&zwnj * ;她退不了,无法挪动脚步。
相反地,她想要靠近。
倪鸢觉得她要完蛋了。
她说:“麟麟,你生下来才是为了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