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好重好重,我背不动,后来她背回家了……”
许老头听得云里雾里,但转头见许妞妞煞白的脸色,大致也猜到她做了亏心事。
他便转头看向许年:“年年,你来说。”
许年说话很有条理,三言两语之间,将嗒嗒跟着许妞妞上鹫山村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个明白。
许老头不敢置信地听着,等确定许妞妞竟真的处心积虑将嗒嗒骗到鹫山村,并为了不留下证据,在嗒嗒跌下山之后直
接将箩筐带走时,神色逐渐沉下来,变得严肃。
孙秀丽也是一脸吃惊,说道:“嗒嗒都摔下去了,你回来咋不说?”
许妞妞的心脏疯狂跳动着,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含糊地解释:“嗒嗒她……是嗒嗒要去隔壁村玩,我不愿意去,她缠着我……”她定了定神,又说道,“我害怕回来会被大人骂,所以不敢说。”
孙秀丽担心三房会将这孩子塞还给自己,便连忙帮着她说话:“妞妞毕竟只是个孩子,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担心被长辈责怪才不开口的。”
可不想她话音刚落,宋小航立马生气道:“嗒嗒没有闹着要去鹫山村玩,我都看见是许妞妞逼她去的!许妞妞还说是她们奶奶让她们宰猪草的,嗒嗒要是不去,年年哥哥就得去!”
宋小航这一声“哥哥”叫得自然,话一说完,他快步走到许年身旁,瞪着许妞妞,又说道:“许妞妞上回还对我说,嗒嗒最讨厌我了,要把我丢到河里去喂鱼!”
“我没有!小航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嗒嗒可不愿被冤枉,反应极快,大声反驳。
他相信嗒嗒绝对不可能说这种话!
许老头狐疑地扫了许妞妞一眼。
许妞妞用力地摇头,眼睛都红了,可不论她如何表达自己的无辜,长辈们都不愿意听。
她没想到自己这二十多岁的灵魂,竟还斗不过三个小孩!
晚上发生的事,信息量太大,一家子大人一时之间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或许他们不会太在意,可现在许妞妞做的事情,让人胆战心惊。
“真是个恶毒的小丫头,才六七岁而已,脑子里的坏主意就这么活泛了。”祁晓穗抱着自己的小奶娃,慢悠悠地说,“掐小婴儿、挑拨婶婶和小叔的感情、污蔑小叔和别人有染、骗小堂妹上山,趁她掉下山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家……这么坏的孩子,还真得送到劳改场才能教好。”
听见这话,许妞妞吓得胆儿都要破了。
她对劳改场的了解不多,听说那里头都是“坏分子”,在里头的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被放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又没有做什
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顶多只是耍了一些小聪明而已!
许妞妞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便只是低着头哭,一句话都说不出。
祁晓穗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在许老头与三房夫妻俩一番好言好语的歉意之中,她抱着孩子被送出了门。
等外人一走,许老头回到屋,神色顿时沉下来。
周老太看见老伴真发怒了,连忙说道:“我让她去宰猪草,真没让她喊上大房家的。”
这是实话,宰猪草向来是许妞妞的事,周老太也不是真成天想着该怎样膈应大房。
许妞妞知道怕了,也知道这事过不去了,用力地跪在地上,磕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疼。
“爷,妞妞不是故意的。”她声泪俱下,“妞妞就是想要当三婶婶的闺女,才乱说话了……还有嗒嗒的事,妞妞知道你疼她,怕你怪我,所以不敢说……”
许妞妞的鼻尖哭得通红,她擦着眼泪,又慌乱地爬到陈艳菊身旁:“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看你对大宝和二宝这么好,羡慕……所以我……”
陈艳菊抽回手:“我不是你娘,你娘在那里。”
她说着,指了指孙秀丽,看对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眸光冷淡。
许老头做了个深呼吸,问道:“三房家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陈艳菊连想都没想:“我不养了,让二房领回去吧。”
孙秀丽顿时不干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那怎么行?说好了过继,这就是你家的孩子!孩子做错事情,你拍拍屁股就不认了?你得教啊!”
陈艳菊嗤笑:“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还奇怪,这孩子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好,你怎么就不要了?原来她从骨子里就是歪的,就是坏的!”
陈艳菊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那是因为她的确不愿意再与许妞妞有任何瓜葛。
即便是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这样深思熟虑,一步步带着人走进套里,可许妞妞能办到。
若是让她继续待在自己屋子里,谁知道会被怎么算计?
“广中,你怎么看?”许老头又问。
许广中也是铁了心:“我从来没同意让二哥的闺女过继,事情闹成这样了,就让她回去吧。”
谁都不对这事有任何异议,除了
孙秀丽一个人。
然而这事不是由她说了算的,许老头做主,将许妞妞还给二房,又对周老太说道:“烧火棍呢?”
许老头向来主张棒下出孝子,三兄弟从小到大做错了事,都是棍棒伺候。
现在他一个示意,周老太便立马去拿了烧火棍。
许广华与付蓉回家的时候,恰好看见许妞妞被压在堂屋的地上揍得嗷嗷叫。
周老太下了狠手,打得一下比一下重,眼看着许妞妞挣扎到最后连哭声都减弱了,付蓉忍不住劝了几句。
然而她这一拦,就听陈艳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这下付蓉一阵后怕,脸色骤然变了:“打了也不一定能长记性,让她娘领回去好好教着。”
看着个孩子被打,还要听她发出哭天喊地的求救声,实在没劲,许广华与付蓉担心儿女吓着,带着兄妹俩回屋。
而另一边,宋小航也回家了。
这一趟,他不仅和嗒嗒妹妹和好,重新成为好朋友,还认了个哥哥。
年年哥哥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小朋友都要厉害,在救妹妹上来的时候跟大人一样冷静,他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当他抱着粗麻绳回去,年年哥哥问他为什么不顺便喊一个大人来时,他都懵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对妹妹的喜爱与对哥哥的崇拜夹杂在一起,让宋小航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甚至快忘了自己爹今天要娶后娘进门。
然而一些事情,由不得他忘记。
刚到家门口,他就见宋德荣竟与赵春华的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了。
宋德荣是为了宋小航的事与丈母娘吵起来的。
赵母在意这场婚事,宋德荣自然理解,他也想尽快将喜事办好,不让赵春华受委屈。
可问题是,他儿子不见了。
宋小航在村子小孩儿里头虽是个小霸王,可他做事是知道分寸的,从不会胡乱跑出去,半天见不着人。
宋德荣担心儿子出事,便让亲戚分头去找,可没想到这就让赵母不乐意了。
“我闺女是嫁给你,又不是嫁给你儿子!小孩自己有脚,难道还不知道回家了?再说了,没准儿你儿子是不想家里多个后娘,故意跑出去的呢?”赵母张开嘴就没停过,冲着宋德荣一顿数
落。
宋德荣也烦躁:“如果我儿子真是因为这样才跑走,那我就更要把他找回来!当初他娘病重的时候就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他,现在我结婚了,就不管他死活了?”
这声音落到宋小航的耳中,让他有些怔愣。
宋小航只知道爹对给他找个后娘的事一意孤行,却没想到,即便有了后娘,爹还是担心自己的。
“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大,但娶了我闺女,就得喊我一声娘!就这样梗着脖子跟我说话,知不知道啥叫孝道?”赵母的嗓门大,嚷嚷得全村都快要听见,“你要真是个好爹,真那么听他娘的话,干啥娶新媳妇?抱着你儿子过就行了!说吧,这喜事到底还办不办了?”
不办喜事咋的?她舍得把彩礼钱全都吐出来?
“不办就不——”宋德荣的脾气不好,此时也是忍无可忍,他正要瞪起眼,忽地手臂被一双温软的手搂住。
赵春华红着眼眶走过来:“宋哥,你别气。”
她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风,吹得宋德荣心头的火气消减不少。
他对赵春华是真心的,这婚事说不办就不办了,岂不是耽误了女同志吗?
他沉默片刻,便尽量心平气和地对赵母说道:“喜事要办,但得等我先找到小航。”
然而他话音未落,余光里就扫到宋小航从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宋德荣一阵欣喜,连忙走上前:“小航,你上哪儿去了?”
赵春华趁着没人注意时剜了她娘一眼,也走到宋小航身旁,露出关切的神情:“小航,你的脸怎么脏了?是和人打架了吗?没受伤吧?”
她这话,让在场的宋家亲戚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其中自然有不少人担心宋小航被后娘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