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不重男轻女,但她完美诠释了疼大的,爱小的,中间两个是不讨好的。
她这个观念改是不可能。
林和平再次见到前世早已变成一抔黄土的母亲,也懒得同她争这个,直接把这几年存的钱拿出来,摊开放在桌子上。
一张纸大团结铺满桌面,孙氏的手抖了抖,碗险些掉下来。
看到碗里深黄色蛋液,就想放桌子上。一看桌子上全是钱,扯开林宁宁,把碗放他坐的凳子上,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同样被钱吓愣住的林宁宁回过神就问,“大姐的工资?”
林和平点一下头,“我这两年的工资,还花了一点,身上又留一点,这是整整一千。娘,你和爹天天养鸡养猪养鹅,农闲的时候还走十几里路赶海,省吃俭用存了十年有没有存这么多?”
孙氏张了张口,想说有这么多,可她是在农村,吃的都是地里见的,不用花钱买。穿的,三年才舍得做一件粗布衣裳。
她闺女在城里,想吃根蒜苗都要拿钱买,还能存这么多钱。孙氏满腹反驳的话,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林宁宁不禁说:“我还想再上一年不上了,去大哥厂里打工呢。”
闻言林和平又不禁庆幸她回来的及时,“你才几岁?打什么工!”瞪他一眼,把钱收起来,起身递给她娘。
孙氏下意识躲闪,“你你这是干啥?”
“收着,留着给他们交学费。”林和平看一眼林宁宁,随即朝厨房里看去,“爹,平安和安宁过几天回来,你就让他们把工作辞了吧。”
林老汉面露犹豫,“辞了还考不上,再想进去就难了。”
第5章 藏钱
对于弟弟妹妹能不能考上,林和平也没把握,“咱不报热门专业。让平安考兽医。”
孙氏不由地说:“还有给牲口治病的?”
林宁宁听到这话不禁看向他大姐,满眼的好奇,“真有啊?”
林和平没说再过些年到处都是宠物医院,因她娘无法想象,“你养的猪一年顶多长两百斤,人家有学问的人养的猪,半年就能长这么大。知道为啥不?”
孙氏老老实实摇头。
林和平:“科学养猪。兽医是必须的。”转向她小弟,担心孩子又想退学,“你不上学,这几年是能赚到钱,十年乃至二十年后,干不动了,想回来养猪都赚不了钱。”
“依你这样说,二十年后,像你爹那种上过两年学的也不用出门了。”孙氏觉得她太夸张,说完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林和平点头,“你们有钱都坐不上车,因为不会买票。就算你们能坐上车,到了城里都找不到厕所。现在有些地方的厕所,比咱们县里的饭店还漂亮,你根本不知道从哪儿进。”
林宁宁忙问:“是不是南边那些城市?我在我们老师的报纸上看过,高楼大厦比咱们村的房子还多。”
林和平不知道她弟说的是哪儿,不妨碍她点头,“对!别听娘的,她早已被时代抛弃。”
孙氏听到“抛弃”俩字,自尊心受不了,“你没被抛弃。你你在大城市——”
“还做不做煎饼?”林老汉打断她的话。
孙氏噎了一下,指着林和平,“你听听她说的叫啥话。”
“她要平安和安宁再试一年,又没要你出钱,你有啥不满意?”林老汉上过两年私塾,懂得比孙氏多,他觉得多识点字终归有好处。有什么好处,林老汉也说不上来。
林和平方才那么一说,林老汉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以前家里没钱,他不舍得林和平作难,儿女不愿意上学,林老汉也没咬牙逼他们去。
林平安和林安宁的工作也轻松,林老汉认为这对农村人来说足够了。
现在在首都待几年的林和平发话,又不用他们出钱,林老汉是没有任何意见,“你再跟和平叨叨,你没被和平气死,和平也得被你饿死。”
孙氏连忙端起碗摊煎饼。
林宁宁忍不住偷笑。
林和平朝他脑门上戳一下,“不准再说不上学的话。”
“不讲,不讲。”林宁宁头摇的像拨浪鼓,看到钱又被他娘放桌子上,小声问他姐,“这个,咋办?”
林和平:“娘不要,你收起来。平安和安宁有工资,回头给平安两百,给安宁两百,剩下六百留你上高中。”
孙氏慌忙大声说:“他上高中用不了那么多钱。”
林和平没理她娘,对她弟说,“咱不上镇上的高中。你加把劲儿,咱上县一中!”
“县一中得住校!”孙氏跑出来,“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还得在学校里吃。”
林宁宁拿起钱,冲他娘挥挥手,很是得意地说:“我有钱!”
孙氏:“……有钱也不是你的。”
林宁宁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给他就是他的。”林和平开口。
林宁宁再次扬起笑脸,“娘,听见了吧。我的!”把钱摊在桌子上,准备跟哥哥姐姐分钱。
孙氏伸手抓起来,“我给你收着!”不待林宁宁开口,急急往堂屋里去,边走边嘀咕,“你小孩子家不知道挣钱艰难,钱放你手里,不出仨月能花的一分不剩……”
林宁宁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堂屋门被无情的关上,好方便他娘藏钱。
林宁宁不禁指着紧闭的房门,咬牙切齿,“这人竟然是我亲娘。把我的钱夺走藏起来,还怕我看见? ”转向林和平,满脸的难以置信。
看到这一幕,林和平倍感亲切,不禁笑了,“我知道她的钱放哪儿的。回头要用,我拿给你。”
刷一声,门打开。
孙氏满脸紧张,“你咋知道?”
“对啊,姐,你怎么知道?”林宁宁也好奇,有次他要买笔,正好爹娘都不在家,他翻遍整个堂屋,也没找出一分钱。
林和平:“给爹娘晒被子的时候发现的。”
林宁宁惊得瞪大双目,“藏被窝里?”不禁转向他娘,“怪不得我连老鼠洞都翻了,也没找到。”
林和平失笑。
“不是?”林宁宁忙问。
林和平:“藏被窝里还怎么睡觉。钱被娘包在布里,缝在了被子里面。还是铺在身下的那床被子。”
林宁宁张大嘴,“我的老天爷!”见他娘很是震惊,“现在放哪儿?娘这次藏的很快。”
农家很少有人舍得买枕头,夏天躺凉席,春秋冬三季都是枕自己的衣裳,上面放一条毛巾,以免弄脏衣裳。
林和平今生虽然有好几年没回来,但她娘藏钱的习惯也不好改。再说了,没人发现她的钱,她也不可能改。
林和平:“在娘枕的衣裳兜里。”
孙氏的嘴巴动了动,指一下林和平,就往厨房去,“她爹,是不是你说的?”
“我都不知道你把钱藏哪儿,跟谁说?”林老汉瞥她一眼,“赶紧看看饼糊了没。”
林宁宁往厨房里看一眼,见他娘忙着把饼盛出来,又继续摊饼,嘴上说,“姐,我把书送我屋里。”拿起书本,就往他爹娘睡的堂屋里拐。
片刻,林宁宁出来,冲林和平比个大拇哥,不愧是我姐!
林和平看着这么鲜活的少年,不由得露出笑脸,“宁宁,去给我倒杯水。”
林宁宁三两步回他屋,书本小心放好,就在屋里应,“好!”故意加重脚步跑出来,“大姐喝热的还是温——”
“听说和平回来了了?”
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声,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子走进来。
林和平起身,“二婶,吃饭了吗?”
“刚收拾好。”女子边往里走边说,“我想着天还没黑透,打算出来转两圈再去睡觉,结果刚一出门就听到老村长的小孙子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他瞎胡说。咋搞成这样?”
孙氏端着两个鸡蛋饼出来,“换你坐一天一夜火车,你得比她邋遢。”
女子习惯妯娌刀子嘴豆腐心,不以为意地笑笑,“从火车站来的?也不在城里歇一晚。得亏遇到老村长,要是没有,你啥时候才能到家。”
林和平:“我就是想着老村长经常进城帮村里人卖东西,有可能碰到他,没想到真给我碰上了。”
“没碰上呢?”女子满脸的不赞同,“下次可不能这么干。”
林和平心说,没下次。嘴上说,“婶子要不要再吃点?”
那女子看一眼她碗里的东西,不禁吸一口气,“真香!你自己吃吧。你娘难得大方一次。”
孙氏正要给她闺女煮点面汤,闻言停来,“我啥时候小气了?”
“记不清了。”想着林和平该累了,女子就问,“明天不走吧?”
林和平:“能在家待好几天。”
“明天再来找你说话。”瞥一眼孙氏,迤迤然出去,不带走一丝蛋香。
孙氏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不轻,余光发现林和平竟然给林宁宁一张,顿时找到出气筒,“你刚吃过,咋又饿了?你属啥的?”
“您是我娘,属什么的娘该比我清楚。”林宁宁是哥哥姐姐带大的,哥哥姐姐疼他,他调皮捣蛋,惹得他娘抡擀面杖,几个哥哥姐姐也会挡在他前面。以致于全村最皮的林宁宁从小到大愣是没挨过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