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接近尾声,客人陆陆续续离场。
高予诺看一看手表,喻幸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他在喻幸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雪明白,喻幸得走了。
丁敬意也喝得差不多,带着庞贝向叶雪告别。
叶雪摸着庞贝的肩膀,跟丁敬意说:“贝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丁总要多照顾照顾她。”
丁敬意大笑,“那当然。”庞贝也由衷地欠身道谢:“谢谢叶阿姨。”
叶雪交代喻幸:“喻先生,就麻烦你帮我送一送丁总和贝贝。”
喻幸点头应下。
离场之后,有专人给他们四个指停车场的路。
丁敬意今天喝了不少,虽然酒度数不高,架不住喝得多,人挺晕的,上了车就开始要吐。
庞贝很懂事地跟司机说:“麻烦你直接送丁总回家,我自己回去。”
司机“诶”了一声,直接开车走了,高予诺去找司机将车子开过来。
风吹长发,轻地拂过庞贝白皙的脸颊,冰凉的夜色下,大红带闪的鱼尾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勾勒出性感的曲线。
“今天很好看。”喻幸沙哑的喉咙里,传出这么一句……听起来客套又不是那么客套的话。
她哪天不好看了?
庞贝觉得,喻幸简直没话找话说,她睫毛轻轻抖动一下,抿着红唇,低头给明佳娜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离场,今晚回不回公寓。
劳斯莱斯的灯光远远地打过来,喻幸说:“住哪里?我送你。”
庞贝扬了扬手机:“不用,我经纪人快到了。”
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两人身边,喻幸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他又说了一遍:“我送你。”
庞贝仰着脸,盯着他的眼睛,笑颜如花,口风如刀:“喻总,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
一转身,洒脱地扎进夜色里,浮游在月色下的长发,一如三年前分手那天轻盈细软。
喻幸上了车,高予诺问他去哪里,却没有得到回复。
高予诺小心打量着喻幸,他的眼皮半明半昧,侧脸阴沉如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这是老板心情不佳的征兆。
“咚咚。”
后座车窗被敲响,喻幸的沉郁之色瞬间一扫而空,她改主意了?
喻幸眼尾带着弧度上挑,修长的手指迅速地摁动了开窗键,扬着嘴角看过去——
不是她。
阮蓓弯腰低头,胸前风光好,她嗲声问:“喻总,方便送我一程吗?”
喻幸冷眼打量眼前的女人,他看得很仔细,借着停车场的灯光,清楚地看见她脸颊上有着用化妆品遮过,却仍旧清晰的手指印。
想起叶雪助理告诉说的悄悄话,喻幸骤然一笑。
吃亏的人,不是庞贝。
阮蓓目露讶然,心里隐隐泛着得意的花火,喻幸对她笑了!
下一刻,却听他言语之间没有温度地说:“不方便。”
车窗无情关上,车尾消失在黑夜里,连尾气都没有一缕。
阮蓓一脸发懵,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半天,还对她笑了,可是又不送她,欲擒故纵?
这男人的心思,真的捉摸不透。
不过没关系,阮蓓转身冲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娱记招了招手。
同时,一辆雷克萨斯从阮蓓身边开走。
车内明佳娜握着方向盘,通过车窗扫了阮蓓一眼,不大喜欢地说:“她刚在喻总车旁干什么?”
庞贝表情淡漠:“我怎么知道。”
一路上,明佳娜有的是话要问。
“我刚看到喻总送你出来的?”
“叶影后让他送丁总……和我。毕竟今天是人家男伴,不好拂她面子吧。”
“叶影后还挺照顾你的,你这身衣服和项链可不便宜。”
“嗯,我知道。”
雷克萨斯离开轻翡俪曲所在大街,明佳娜等了个长红灯,八卦地笑问:“从酒店到停车场,你和喻总聊什么没有?”
聊什么?
不就是喻幸奇奇怪怪地夸了她漂亮。
明佳娜脑回路清奇地抱怨:“送佛送到西,他怎么不顺势把你送回家得了。”
庞贝:他倒是想送,可他想得美!
明佳娜又开始骂女儿一样责怪:“你就不知道主动要求一下?叶影后都这么给你铺路了,哪怕看在她的面子上,喻总也要送你一程啊,随随便便落个什么东西在他车上,要联系方式不就顺理成章了。有了联系方式……”
叽里呱啦都能编出一本小言的剧情。
庞贝真替明佳娜遗憾:“你不该学表演,你该学编剧。指不定早红了。”
明佳娜嗤笑:“这算什么。圈儿里让人大开眼界的事多了去了。等两天你就能看到妖风。今天幸好你跟阮蓓在厕所闹的,要是闹大了,你还真得在舆论 上吃亏。现在这个环境下,负面舆论影响带来的后果,比你能想到的最恶劣的程度还要严重。”
她正了神色,拿出职业经纪人的态度提醒庞贝:“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娱乐圈漂亮的人太多,但不是每个漂亮的人都有机会出头。女艺人的周期很短,就算你先天基因好,再过十年还是美貌如花,一旦到了三十岁的分水岭,再想让别人认可你就难了。这是个磨人心气儿的地方,五年都不出头,五年之后你还有一颗坚韧的心吗?”
明佳娜声音其实挺温柔的:“庞贝,你二十五岁了,少得罪人总是没错的。”
“嗯,知道了。”
庞贝原本平直的肩膀瞬间软下去,鼻头有浅红,声气儿很低:“对不起。我在学了。”
一路无话,到了公寓,两个人又很自然地交流着今晚遇到的人和近期圈内几个大一点的活动项目,明佳娜还说:“肚子有点饿了。”
庞贝若无其事地回:“我还好。”
明佳娜泡了两碗面,等庞贝洗完澡出来,说:“吃点儿吧。”
庞贝闻着香味,也饿了。
吃完面,大概是夜太深了,明佳娜看着泡面,自嘲笑笑:“工作之前,还真没想到会过这种生活。以前在南戏念书的时候,多自在啊。”
总以为在名利场里,都是光鲜亮丽的,其实连童年吃着泡泡糖,满街吹泡泡的日子都比不上。
庞贝笑了一下,说:“我去刷牙了。”
明佳娜“嗯”一声,提醒她:“叶影后借的衣服和项链,你最好亲自送过去,晚上人太多,我看你们也没有太多机会叙旧。”
庞贝头也不回地答应:“好。”
晚上关了灯,庞贝躺在床上一下子无法入眠。
她可以向陌生人低头,但是跟熟人低头,仿佛要把尊严打碎了捧给别人取笑,以求换来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好难做到。
疲倦是最好的安眠药。
庞贝好歹睡到天亮,打扮了一下,准备将礼服和项链还给叶雪。
电话打到叶雪助理的手机上,却是叶雪亲自接的,语气还是像昨晚那样亲热:“贝贝,怎么了?”
庞贝受宠若惊地说:“叶……叶阿姨,我想把衣服和项链还给您。”
叶雪却笑说:“不用,那本来是我备用的礼服和首饰,但是已经有人为你买过单了。”
庞贝愕然,有人替她买下来了?
第7章 庞贝拨通了叶雪助理发过来……
庞贝没有想到喻幸会将礼服和项链,从叶雪手里买过来送给她。
这种带有不明意义的举动,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喻幸介怀青少年时期被她支助,又被她用金钱禁锢过,所以心有不甘,如今平步青云位列豪门,想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她,洗刷当初的憋屈和耻辱。
说穿了就是花钱体验一把逆袭打脸的爽感。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车辆行驶在高速上,树影一闪而过,像无法暂停的模 糊画面,庞贝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的喻幸。
那时庞中林给庞贝指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常年依附于庞氏集团的家族企业,当家人与庞中林私交甚笃。
庞贝不喜欢庞中林替她相中的未婚夫严瑞丰,一旦发现长辈有意撮合的端倪就发脾气。
一贯宠爱庞贝的庞中林,对联姻这件事很执着,任凭她怎么反抗,都不松口,一定要她多和严瑞丰培养感情,吵到最后也只是撂下一句死话:“你读书的时候想玩就玩,反正大学毕业就准备结婚。”
强压之下,一定是叛逆。
十八岁的庞贝接到了一通被她遗忘的电话,支助中心的人打电话过来跟她说,受她支助的少年已经顺利大学毕业,支助协议正式结束,对方想要亲自过来谢她,是否同意将联系方式转交给受支助者。
庞贝差点都记不起来,十四岁生日时心血来潮捐赠的这笔钱,也就随口一问:“他哪个学校毕业的?”
得到的回复是:安大。
最高学府。
庞贝文化课不太行,出于人类的慕强心理,对考上安大的受支助者产生了一点兴趣,也同时带着对庞中林搞包办婚姻的怒气,答应了这次会面。
庞中林既然说结婚之前任她玩够,她忽然想,那就玩个够。
那天在公园,喻幸穿着白色衬衫,闲闲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腿上放着一本文件,修长的手指翻动纸张,沉浸在文字世界中,他的胸口,别着一支带帽的笔,煦暖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金质玉相,斯斯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