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叫我粥粥。”
边慈停顿了一下,彻底搞不懂他的心思了,好脾气试着问:“所以……你是想让我也这么叫你?”
言礼:“……”
大概是边慈的错觉,言礼的眉头似乎很快地蹙了一下。
“我不想。”言礼别过了头,看向楼梯口。
气氛莫名变僵,边慈隐约感觉言礼的不悦是针对自己。
她本来就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加上言礼的情绪梗在这里,更显得她欠了他天大人情似的,边慈也有点恼了,又强调了一遍:“我认得路,可以自己去学校。”
言礼往自己房间走,手抄裤兜幽幽开口:“那等我明早检查。”
边慈:“……”
-
吃过午饭,周见萱打电话过来慰问边慈。聊到近况,边慈自然提起了住在隔壁的邻居兼新同学。
“房东太太人很好的,她外孙的性情怎么这么难捉摸呢,头疼。”
想到言礼说最后那句话的表情和语气,边慈猛翻了几页课本,书页哗哗响,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还检查,他以为自己是老师吗?我凭什么要让你检查。”
周见萱幸灾乐祸提醒:“谁让你吃人家的咖喱鸡饭了,吃人嘴短懂不懂。”
边慈理亏,小声反驳:“那谁让他煮得那么香。”
周见萱乐得直笑,笑过之后,她又分析道:“说不定他是开学前焦虑呢。你想,他是复读生,失败过一次,马上又要跟优秀的学弟学妹们同班,心理落差大,你理解一下前辈。”
边慈挑出关键词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失败了?万一他成绩很好呢,只是高考发挥失常。”
周见萱信誓旦旦:“我查过了,五中没有复读班,他情况肯定跟你一样,是走后门插班到高三年级的。”
“还有啊,你们都是班级新成员,何必内部厮杀,赶紧化干戈为玉帛抱团才是正途。怎么说呢,今日你对他伸出援手,明日他回报你真心,我也不用担心你在新班级孤苦无依了,多好。”
周见萱的说法夸张归夸张,事后边慈细想又觉得有点道理,高考就像渡劫,普通人一生一次都要脱层皮,更何况像言礼这样来两次的。
面对饱受高考重创的前辈,边慈决定对他多一点包容,少一点计较。
开学当天,边慈跟言礼一起上学,谁也没有提起昨天小小的不愉快,一路迎着朝阳,时不时说两句像“我还没预习完教材,开学考就像裸考”、“不过想到不止我一个人拉低班级平均分,心情就好多了”、“乐观点,虽然成绩上不去,但考试难度也下不来嘛”这样只适用于学渣之间的调侃话。
都是同类,就算说得委婉,边慈相信言礼能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善意,虽然他今天的话少得可怜。
老前辈果然很焦虑。边慈见言礼表情复杂,又偷偷在心里嘀咕。
五中大门近在学校,进校门前会路过一条人行道,道路右侧的墙壁有六块玻璃展板。
上一届高考的余热还在,展板上都是考上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证件照,照片下面附带名字、高考分数、省排名以及录取大学信息。
最后一块看到第一块,分数越来越高,哪怕垫底的分数也没有数字5开头的,边慈感觉自己可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第一块展板紧挨校门口,边慈停下脚步,想到身边还有一位焦虑的老前辈,她看着省状元的名字,安慰言礼:“第一名711分,学校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人才,我相信在这里读一年,我们肯定可以考到6开头的。”
言礼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别看了,还要去趟教务处。”
边慈“哦”了一声,没再开口,目光还落在玻璃展板上,第二名704分……五中都是些什么怪物!
边慈还想看看第二名的名字,后方传来一阵喧闹,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跑过来,个子最高的那位刚好挡住她想看的信息。
“言哥,真是你啊,昨天班头在群里说你要来咱们班复读,没一个人相信的。”
“言哥吃早饭没,走,食堂,刷我的校卡。”
“滚边儿去,少套近乎,言哥我昨天刚买了一套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
三个男生就差没拿言礼当菩萨供着了,高个搭着言礼肩膀,跟他展示自己高价收的内部试题卷,玻璃展板的位置空出来,边慈这才看清了第二名的庐山真面目。
蓝白相间的校服,他面对镜头时脸上带着笑,是少年人特有的恣意轻狂。
高考分数704,省排名第4,被财大金融专业录取
高三(2)班,言礼
边慈傻眼。
言礼被熟人包围脱不开身,回头见边慈没跟上来,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愣,抬手挥了挥,出声叫她:“边慈,走了。”
晨曦穿过树梢,落在路面变成光斑,踩单车的人从沥青路晃过,拉出一道虚影。
她被爽利的嗓音拉回现实。
那颗被她视为同在泥泞里挣扎的幼苗,虚影褪去后她才看清,原来他是站在光里,向阳生长的瑶林琼树。
这一路发表的学渣言论,在脑中循环播放,边慈被自己臊得耳根通红,攥紧书包背带,低头追上去。
“来了。”
第4章 想得挺美。
几个人进了校门就分路而行。
言礼和边慈往东,去教务处办入学登记,三个男生往西,去知行楼。
摸底考从九点开始,时间还早,就算高三了,开学第一天还是热闹更多,看书的没几个,聊天的扎堆凑。
文理科一共四个重点班,就数二班学习氛围最好,教室前后门紧闭,倒不是这个班纪律有多好,主要是班主任来得早。
三个男生是踩着铃声进来的,推开门,迎上班主任关飒的冷脸,全都吓了一哆嗦,浑身汗毛竖起。
“试卷都还没发,你们居然就来了?”
这是反讽,连语文常年不及格的焦宇达都听出来了。
为首的大高个陈泽雨反应最快,扬了扬没来得及收进书包的试题卷,赶在关飒质问前开口:“飒姐,我们在食堂讨论题目,这才耽误了时间。”
“对对对,这套题太难了,难到早饭消化不良。”焦宇达说完,附赠一个真实情感的饱嗝。
“所以我早就说了,不要死磕浪费时间,数学有难题,直接找飒姐。”
秦成书说完,被陈泽雨猛撞了下胳膊肘,他骂道:“傻逼,这是化学卷!”
“靠,你不早说!”秦成书一脸惊恐。
焦宇达崩溃道:“你们小声,嗝——点啊!”又是一个响嗝。
现场翻车,全班爆笑。
踩点三人组被关飒训了个狗血淋头,提神又醒脑。
关飒被教导处的电话叫走后,二班才真正活跃起来。
陈泽雨把课本卷起来当话筒,站上讲台,清了清嗓:“都肃静,本学委要说正事了。”
“赶紧下去,快考试了谁他妈想听正事。”
“不听算了,本来还想跟你们唠唠言礼和新来的女同学。”
全班尔康手:“学委请留步!”
听到言礼的名字,班上唯十的女生都疯了:“言礼真要来我们班啊?你见到他了?”
一听还有女同学,班上所有男生的眼睛都在发光:“女同学?好看吗?”
“校门口碰见的,他跟女同学去教务处办登记了,一会儿就来。”这是回答女生的。
“好看?仙女下凡你说好不好看。”陈泽雨心眼小,就爱踩一捧一,“隔壁一班不总显摆他们有级花吗?我这么说吧,以后我们有校花了。”
以上,是回答男生的。
男生们嗷嗷兴奋乱叫,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问:“女同学从哪个学校转来的?”
这个问题超纲了,陈泽雨摊手表示无知:“来路不明。”
来路不明的边慈办完登记,正跟言礼并肩往知行楼走。
言礼没提上学路上的乌龙事件,路过校内标志性建筑时,会停下来说两句,告诉边慈哪条路通向什么地方。等到知行楼的时候,边慈脑子里关于五中校园地图,已经成形了一大半。
对陌生环境的快速了解,是获取安全感的第一步。边慈这一步走得很顺,进办公室前,她放下尴尬,对言礼说了声谢谢。
他说不用谢。
言礼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有老师说请进,言礼先进,边慈紧随其后。
言礼斜背着一个运动包,黑色背带从左肩横跨到右腰侧,校服布料勾勒出来肩胛骨的轮廓,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肩背宽,不如成年男性那般厚实有力,却有种特别的气质。
关飒认识言礼,上一届优秀毕业生没什么需要叮嘱的,在登记表上盖完章,她让言礼先去教室。
留下边慈一人。
关飒的年纪跟何教练差不多,四十上下,不过她留着一头短发,显得更利落干练,浓眉间有一股英气,当真配得上名字里的飒字。
边慈的情况关飒事前已经听何教练提过,多余的寒暄对小姑娘来说是心理负担,她直奔主题,从教案里抽出边慈在体校的成绩表,笑道:“你的成绩我看过了,不算差,只是学校之间进度不同,你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所以不管这次摸底考结果如何,你不要气馁,慢慢进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