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慈假装没看出他的别扭,就着他的话问:“我卷子拿漏了,要回去拿,你是先回家,还是等我一起?”
言礼找了个很生硬的借口,用无所谓的口吻:“哦,我好像也拿漏一张,一起。”
他这么努力圆场,边慈都舍不得拆穿了。
回教室拿好试卷,再下楼时,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读生走得差不多,住校生在教室上第四节自习。
往校门口走的这段路静得过分,白天的绿荫到了晚上,被晚风刮得哗哗响,显得鬼影憧憧。
边慈不敢往旁边看,但眼神又不知道往哪放,回了一下头,整座学校被夜色笼罩,教室里乳白色的光透在玻璃上,从远处看,像是悬在半空中的光斑,夹杂在绿荫中,连风声也变得温柔。
她顾着看灯,脚步没跟上,言礼在几步之外停下,出声叫她:“边慈。”
边慈扭过头,小跑两步追上去,趁着气氛好,憋了一天的话,终于找到了说出口的机会:“言礼,我想跟你说谢谢,不能说我也要说,就当破个例好了。你相信我,还帮我在张主任那里说话,我真的很开心。”
似乎过于煽情正经了点,边慈又补充:“所以我打算请你喝一周的奶茶,口味随便挑,你不能拒绝,再贵的我也请不起了。”
两句话无声化解了围绕言礼一整天的窘,边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除了接受,他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一直别扭着,男子汉大丈夫,给台阶就得下。
“别太甜就行,我不挑。”言礼说。
边慈见言礼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笑着打趣他:“胡说,你红豆都不吃,这还不挑?”
言礼轻声反驳回去:“你不吃绿豆我说什么了?”
“……”
边慈理亏,手腕交叉,做了个就此打住的手势:“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挤兑谁。”
“我同意。”
后来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玩英语接龙,两人词汇量相当,快到文具店门口时都没分出胜负。
“equal.”言礼回答。
边慈灵机一动,接连标出三个单词:“location、net、tight,我赢了,我说了三个!”
“……”
言礼回过神来,说:“哪有你这么耍赖的。”
边慈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马上就到家了,总要有个结果,明天让你赢。”
家和明天都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字眼,言礼心想,输了把游戏,赢了个好心情,也值了。
“边慈——”
身后传来一声陌生的男音。
边慈和言礼同时回头。
店外门廊站着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平头男生,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在边慈身上。
“你怎么才回来?”
边慈看不太清人,只能凭着声音不确定地问:“赵维津?”
“不然呢?”赵维津抬步走到边慈面前,单手插兜,又气又怨,“除了我,还会有谁在这喂几个小时蚊子等你啊。”
说完,赵维津看着边慈身边的言礼,微抬下巴,问:“哥们儿,你谁?”
来者不善,语气欠揍,一听就是情敌。
言礼赢来的好心情瞬间全无,谁让他心情不好,那人心情也别想好。
言礼望向赵维津,对视数秒,他轻嗤了声: “哥们儿,你站我家门口,还问我是谁?”
情敌知情敌,言礼一句话扎到赵维津的心口,而且这一刀下去,还必须是呲呲直往外飙血的那种。
果然,赵维津嗓门猛地抬高,逼视言礼:“这他妈是你家?”
言礼点头:“对,我家。”他有意无意往边慈身前挪了一步,以一种护食的姿态,眸光从眼尾瞥向赵维津,“我的。”
第14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一更……
人都挑衅到自己眼前了, 赵维津哪可能还会忍。
言礼往边慈身前站,赵维津就抓住边慈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不耐烦说道:“你家就你家, 什么你的, 说句话主谓宾都不全, 谁他妈听得懂。”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言礼上前捏住赵维津的手腕往旁边掰, 他手劲不小, 赵维津没料到这个长了副好学生皮囊的货会动手, 毫无防备, 等回过神时已经占了下风。
边慈顺势抽出手腕,手背留下几道手指红痕,她皮肤白, 看起来更加明显。
入目几道红,言礼的心顿时被拧了一下, 他一把甩开赵维津的手,赵维津踉跄两步, 还未抬头就被他冷言警告:“要动手冲我来,拿女生逞什么威风?”
毕竟赵维津的本意也不是想伤害边慈, 他自知理亏, 也感到愧疚,但在边慈以外的人面前示弱,他也做不到。
“这是我和边慈的事, 你少插手。”
眼看两人越闹越凶,颇有扰民的势头,边慈怄火得很,站出来对赵维津说:“行了赵维津, 这是我同班同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边慈一凶赵维津就老实了,可他看这男的还是不爽,尤其是边慈凶他的时候,这货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靠!他以为他是谁,不就一个新同学,什么玩意儿!
赵维津低头去拉边慈的手:“疼不疼?我看看。”边慈却缩手,往后退了些,赵维津丢了面子又被捅了刀子,还不受心上人待见,气恼道,“至于吗边慈,为这么点小事,你就跟我闹脾气?”
边慈不想跟他吵架,扯开了话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说到这个赵维津更来气:“你转学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今天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见我了?”
“没有,我只是……算了。”边慈看向言礼,说,“言礼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点事。”
落在赵维津眼里,他自己活脱脱成了一个外人:“你跟他交代什么行踪,我们——”话没说完,边慈一记眼刀飞过来,他只能把后半句憋回去。
言礼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在边慈身上停留了半分钟,最后收回,沉沉地“嗯”了声,越过赵维津,进店关门,只剩下门框上挂着的风铃在清脆地响。
边慈感觉他好像有点生气。
说来也是,明明几分钟前他们还有说有笑,没多久就被她朋友莫名针对,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吧。
回头一定要找机会道个歉。
边慈收回思绪,暂时把刚才发生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对赵维津平静地说:“走吧,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赵维津笑起来,讨好似的去扒拉边慈的书包,“我帮你背。”
边慈拍开他的手算是拒绝,脸色挺凉的:“附近有家便利店,去那说?”
赵维津连连点头,不敢再惹她不高兴:“好好好,都听你的。”
平时五六分钟的路程,边慈有意加快脚步,只用了三分钟。
赵维津比边慈小一届,是省跳高队的队员,暑假一直在外地集训,为十月份的比赛做准备。
比赛前后不能外食是硬性规定,边慈也不饿,买了两瓶矿泉水,结完账找了个靠窗的小方桌坐下。
边慈递给赵维津一瓶,开门见山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赵维津拧开喝了一大口,水直接没了一半,拧上盖子,他才回答说:“翻我妈房间,找到了你的租房合同。”
“何教练知道你来找我了?”
“她不知道。”
边慈没好气地说:“你逃课来的,她迟早会知道。”
赵维津嘿嘿赔笑:“大不了挨顿打,我又不怕。”老实交代完自己的情况,赵维津开始问边慈,“你到底为什么要转学?年底国家队冬训名额,我妈绝对要报你的名字上去,你这成绩,国家队教练绝对看得上,就差临门一脚了,你怎么还往后缩?”
离开体校那天,周见萱说过类似的话,面对不同的人,边慈还是同样的回答:“医生说我至少要休养半年,何教练让我听医生的话。 ”
赵维津难以置信:“你的腰伤有那么严重?”
边慈淡声道:“医生说的。”
赵维津骂了声靠,接着说:“那你也不用转学来靠文化课高考啊,走体考进最好的体大,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我不进体大,我要去综合类大学。”
边慈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十点二十了,今晚的课肯定赶不上,她点开不吃绿豆的头像,发了条请假的私信过去。
赵维津见边慈还有心情玩手机,伸手叩了下她那边的桌面:“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边慈摁灭手机:“听着呢,你说。”
赵维津语速加快,比边慈这个当事人还着急:“排名靠前的综合类大学也有体特生名额,你是国家一级,这些年比赛成绩又那么好,闭着眼睛都能进,你走普通高考,最多上普一,这笔账你算不清楚?”
边慈反问赵维津:“体特生报考综合类大学,只能进体育相关专业,你忘了?”
“没忘,这怎么了?”
“我想学别的。”
“学什么?”
“没想好,反正不是体育专业,看高考分数再定。”
赵维津越听越不对劲,一个更不对劲的念头突然冒出来,他试着问:“你该不会打算彻底放弃体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