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的惊险, 他还有些后怕,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初心里难过,却笑着摇头:“没有啊。”
她这样子哪里像没事,但她不想说,周楷也不好追问,只跟着她一起往C大校园里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 黎初始终没有说话,周楷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在快到外院女生宿舍楼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盛臻……在一起了吗?”
听到那个让她难过的名字,黎初蓦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我不是要八卦,我只是,我只是……”
怕她误会,周楷急忙解释,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可这句话哽在喉咙怎么都吐不出来。
黎初见他“只是”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有些窘迫的模样,不由笑了,只不过笑意还未到达眼底就已消散。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高中同学关系。”
这句话让周楷重燃希望,明天元旦他难得有一天假,便想约她出去:“明天你有空吗?”
为了让这个邀约显得更自然,他轻咳一声补充:“之前你帮我修改的那篇论文发表在了《柳叶刀》,前几天刚收到了稿费,我想请你吃个饭,以表感谢。”
《柳叶刀》是医学界最顶尖的核心期刊之一,周楷还是个在读博士就能在上面发表论文,学术水平可见一斑。
黎初婉拒:“是周师兄你的论文写得好,我也没做什么,不敢居功。”
“怎么会没做什么呢,要是没有你帮我修改语法错误,估计初审就被刷下来了。”
黎初知道他是在谦虚,虽然他不是英语专业的,但他们医学系很多专业著作都是全英文的,要没点功底,也不可能成为医学院教授们交口称赞的得意门生。
她歉然道:“不好意思周师兄,明天我有个亲戚会来成都,我要带她逛一逛,改天吧。”
她不是故意要撒谎,只是实在没有心情。
“哦,这样啊。”周楷失落道,“那我改天再请你吃饭。”
黎初笑着点头,“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周师兄,再见。”
周楷不得不止步,和她道别:“再见。”
看着她走上台阶,他又叫住了她:“黎初!”
黎初闻声回头:“怎么了,周师兄?”
“没什么,”周楷温柔地笑,“就是想提前和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这样他应该是第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
黎初也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谢谢,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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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单身狗来说,节假日保平安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出门,外面到处是成双成对的人,一个人宅在家追剧吃零食不香吗,为什么要上赶着找虐?
孙洁琪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囤了一大堆零食,自得其乐地窝在寝室看跨年演唱会。
她知道黎初去找盛臻了,九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条微信提醒她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和他待到太晚,谁知发出去没多久宿舍门就开了。
孙洁琪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哟,还挺自觉啊,没失/身吧?”
黎初没理会她的玩笑,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旁背对着她坐下,双手抱膝,埋着头。
孙洁琪和她当了两年多的室友,知道这个姿势代表她很难过,当即摘下耳机,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这是?”
黎初依旧埋着头,肩膀还抽了抽,孙洁琪急了,强硬地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果然看到她的眼睛红了。
孙洁琪心头一紧:“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黎初勉力摇了摇头:“没有。”
她不肯说,孙洁琪也能猜到:“是不是盛臻?是了,你今晚就是去找他,肯定是他!他对你做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圈,可以不必再压抑喜怒哀乐,黎初鼻子一酸,泪水就这样涌了出来。
认识这么多年,孙洁琪何曾见她哭过,心下更着急了,又不敢逼问,拿起抽纸温柔地替她拭泪:“别哭别哭,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就好,我帮你一起分担。”
伤心的时候有人安慰陪伴的确能更快地走出来,黎初心里又暖又涩,抽泣道:“洁琪,我失恋了。”
这句话好像不太准确,她从未真正意义上恋爱过,充其量只能算一厢情愿的单恋,只不过这段单恋也要结束了。
孙洁琪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他不是要和你表白吗,你怎么会失恋呢?”
“没有,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是我自以为做了美梦,如今终于梦醒了。”
黎初自嘲地勾起唇角,想要牵出一个笑,却掉出了更多眼泪。
孙洁琪越听越糊涂,“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和我说一遍。”
黎初吸了吸鼻子,将盛臻回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卧槽,渣男啊!”孙洁琪气得拍案而起,“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他了!”
黎初虽然伤心,却也不想把他和渣男划等号:“你别这样说他,我并没有损失什么,更何况他从来就没说过他喜欢我,是我自己想太多。”
“你还帮他说话!”孙洁琪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没损失,你现在的伤心难过难道不是拜他所赐?!他既然不喜欢你,又来撩你,等你动心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这样玩弄你的感情不是渣男是什么?!”
“不是因为他撩我我才动心,”黎初纠正,“早在九年前,我就动心了。”
那时候他也不喜欢她,但她从来都没有感到伤心,果然只有得到了再失去,才会这么意难平。
看黎初一副吃亏也无怨无悔的模样,孙洁琪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换做是她,如果有人敢这样对她,她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不过这件事她也有责任,要不是她信誓旦旦地说盛臻一定对她有意思,黎初或许不会越陷越深。她猜错了开头,自然也就猜不中结局。
思及此,孙洁琪内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聪明,误导你了。”
黎初用力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都是为了我好。”
况且误以为盛臻喜欢她的那些时日,她是真真切切的,前所未有的开心,虽然梦醒后伤心也是真真切切,前所未有的……
孙洁琪一把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等暗恋变成失恋,就会痊愈。恭喜你黎美美,你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他了。”
黎初微微一愣,良久之后苦笑着点头:“是啊,我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他了。”
这段暗恋持续了九年,终于到寿终正寝的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难受……
嗷,字数竟然不够,明天早上9:00继续!
第22章
在拉萨短暂休整过后, 车队踏上了东返的归途。
相比于来时的紧张和凝重,返程时大家的心情显然轻松了许多,毕竟很快就能回家了。
一路上也很顺利, 没有遇到很严重的堵车,然而变故往往就是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陡然降临。
当朱亮驾驶的报饭车率先行至西藏芒康县宗拉山下山一暗弯处时, 突然有一群牦牛横穿公路。
事发突然,他反应也很快, 立即向右靠方向紧急避让, 但因路边全是积雪, 降低了轮胎的附着力, 空油罐重心又较高,在离心力的作用下, 车辆制动失灵,径直冲进了右侧一条结满冰挂的深沟。
剧烈的冲击让朱亮身受重伤,被抛出驾驶室, 掉入了寒冷刺骨的冰水中, 副驾驶座上的战士伤势较轻, 拼尽全力把他从水中拉出来, 放在陡峭的河沟边, 然后艰难地拖着伤腿爬上公路求救。
一个小时后, 大部队才赶到,火速将他们送往最近的医院, 但是朱亮由于伤势太重,又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停止了心跳,生命永远定格在29岁。
朱亮的女友宋倩接到这一噩耗后第一时间带着他的父母从河南老家赶来四川巴塘,老两口生平第一次离开家乡, 却是为了参加儿子的追悼会。
当看到灵柩内那具覆盖着国旗的遗体时,年迈的老人再也承受不住,悲痛欲绝地哭倒在地:“儿啊,你就这么走了,叫我们怎么活啊!”
世间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听得人心都碎了,汽车团那一个个铁骨铮铮的硬汉都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盛臻的眼眶也憋得通红,和团长、政委一起去扶两位老人,这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即便朱亮被追授了个人一等功,也弥补不了老人的丧子之痛。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自己的儿子只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也不要他成为被世人缅怀的烈士。
……
沉重悲戚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朱亮要被推去火化。
老两口舍不得,扒着棺椁死都不肯撒手,领导们犯了难,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后来还是宋倩含泪对两位老人说:“爸,妈,放手吧,阿亮是英雄,应该光荣体面地走。”他们才强忍着悲痛任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儿子推进了火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