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周队长……你幼稚死了……」
「你才幼稚,擅自做这么危险的事。」
「周觐川!拆弹组即将到达现场, 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撤离!! 」
「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你别睡, 再坚持一下!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呢,你不是说你要去看樱花吗?你不是还想吃我做的菜吗?你在听吗?你睡着了?醒醒,你别睡, 别睡啊!时栎!!」
「…………嗯?」
「你听着, 我救的人都得好好活着!我救过你两次,你必须得活下来还我!」
「…………好。」
「周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里危险!你先离开!!」
「付朗!你去把他给我绑下来!!快点!!」
「川哥你冷静点儿!!这边交给他们!!」
突然间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 山石崩裂着滚下,变调的嘶吼、如焚的急切、所有的嘈杂瞬间悉数被强大的气浪湮没。
他回过头, 眼前一切仿佛隔着放慢过的镜头, 黑色车辆在空中燃烧翻滚跌下山崖,冲天火光映亮天际和崖壁, 以及地上那滩鲜红血迹与阖着眼的苍白脸庞。他大脑一片窒息空白,挣开身旁的人拔腿冲向她——
「轰」!!!
周觐川猛然惊醒。
他抬起头来神色茫然地怔了片刻, 才从梦里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前的病床。
病床上的人安静躺着, 呼吸平稳, 每一项体征也都平稳。她颈间的淤痕逐渐浅淡,左手食指上固定着夹板,伤口结痂处隐隐露出浅粉色的新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恢复, 只除了她已经昏迷一周还没有醒。
周觐川望着她的脸,许久,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那天她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他没能守在外面等待,他也被众人强制按住里里外外做了全套的检查,除了因为冲击造成的肋间动脉破裂被紧急推进胸外科动了个手术之外,还意外收获了他这副年迈身躯经年累月留下来的十三种慢性职业病症。
陈艳芬拿着他的报告单眼前一阵晕眩,缓过来后狠踹了旁边的周建国一脚。周建国沉稳推了推老花镜,手里捏着另一叠病例,神情凝重:「你儿子没大碍,儿媳妇才严重。」
那颗子弹几乎是贴着时栎的心脏而过,送过来时她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呼吸跟脉搏都十分微弱,能再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她在重症监护里待了六天,昨天晚上刚刚推出来,陈女士没敢告诉自己儿子,请了两个专业的护工轮班照看。第二天她挎着汤煲来到病房时,护士说病人一早起来听到消息就过去了,刚好赶上那边的护工交接,他当场辞退了那个白班。
陈艳芬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的儿子她最知道,也懒得费口舌劝,撂下汤煲坐在一旁无声压迫他趁热喝完之后,她默默把餐具都收好,重新挎上准备离开之际,桌子旁安静坐着的人突然开口叫她:“妈——”
她抬眼。
他看着病床的方向,神色是那种从他工作以后就已经很少会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无力:“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陈女士沉默片刻,回道:“你要是能走出来就去过自己的生活,走不出来就只能等,一直等。”
他低声自语:“我可能走不出来。”
陈艳芬叹口气,自嘲:“那我也只能认命了,以后不再唠叨念你,把你结婚的钱都拿去跟你爸旅游。”
见面前的人半天不再说话,她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行了,别这么丧气,医生都没给她判死刑,你提前设想这些有什么用?你在这儿陪着她吧,我回去了,下午换你爸来。”
周觐川又回到病床前坐着,直到中午被医生揪回去检查。他配合着抽了几管血出去,结束后回来时在走廊迎面碰上了袁医生。
对方见他这副憔悴脸色似乎是有点讶异,他顾不上这些,把人叫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我说句实话,她醒过来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袁医生掂量着措辞,谨慎答:“醒不过来的几率更大。”
“而且如果两周之内还醒不过来的话,这个几率会越来越大。”
周觐川脸色晦暗下去,少顷之后,又问:“我还能做什么?转院?或者去国外?那样会对她好一点吗?”
袁医生摇头:“她的手术是成功的,现在人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续她能不能醒过来不是看外界,是看她自己。”
“你现在能做的,就去多跟她说话吧。”
周觐川推开病房门,里面的人还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的姿势。他安静看着床上,恍惚幻想着她下一秒会忽然绷不住笑场:「骗到你了吧,我都醒了半天了。」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
他走过来坐下,谨遵着医嘱,以为自己有那么多的话足够说到她醒过来的一刻,可真正尝试开口时却一个字也讲不出。她的表情那么安宁,好像美梦中一样,他不忍出声打扰,怕她醒过来,更怕她不醒过来。
最终,他垂着眸喃喃道:“你再不醒来樱花都谢了,我们只能明年再去看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没有回音,也没有边际。
他声音更低,几乎轻不可闻。
“我很想你。”
-
时间在焦灼中如年煎熬。到时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再下一个周末时的黄昏,比医生给出来的苏醒黄金期晚了整整三天时间。
病房里没有人。她还很虚弱,连抬眼皮都觉得没有气力,盯着头顶的各种管子恍惚望了半天,才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
她无声舒了口气,又疲倦阖上眼睛。昏昏沉沉即将再次睡着时,有人推门进来。
那人的动作很轻,若不是房间太过安静她都察觉不到。他站在床头停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片晌之后,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低声开口:“我刚去吃饭了。晚上食堂的菜是南瓜牛肉,我记得之前你还照着菜谱烧过一次是吧?”
“你要是醒过来就好了,我打包回来跟你一起吃。”
“今天外面天气很好,夕阳也漂亮,明天会是个晴天。”
“前几天砂糖被我妈接走了,现在终于学会谢谢了,等你回来之后再教它点儿别的。”
他停了半晌,手指轻缓抚着她的指尖,复又出声:“医生说你的骨头恢复得很好,但是神经恢复还要很久,要做康复训练。”
“你脖子上的淤青现在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当时你是不是很害怕?”
他说到这里沉默,半天,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身上的伤口还疼吗,子弹差一点就到心脏了,你这么幸运,肯定能醒过来。”
“你那天不是还答应我会活下来吗,我等着你呢。”
他低头把额头贴上她微凉的手,闭着眼静默,恍惚中仿佛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微弱叹气。
他以为又是幻听,握着她的手没动,片刻之后,房间里响起声音,久违得仿佛隔了几个漫长的世纪与山海。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啰嗦了?”
床边的人似是惊得怔住了,半天没有声响也没有动作,直到他掌心里握着的纤细手指轻轻勾了下他微微颤抖的手。
周觐川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正朝着他虚弱微笑的人,许久才皱起眉,找回暗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进门前半分钟。”
他一动不动无声又紧张地看着她,似乎一眨眼就会幻象破灭一样。片刻之后,他倏地放开她站起来,动作慌乱带倒了椅子:“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等一下。”时栎有气无力叫住他,“我看看你。”
周觐川脚步停住,慢慢走回床边坐下,双手握起她的送到唇边。
他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灼热气息在她的指间流连,所有的余悸和迟来的心安,全部化成一个柔软的吻。
时栎轻声问他:“我睡了多久?”
他声音很低:“很久。都2050年了。”
她笑:“那你怎么没老啊。”
“你没醒过来,我不敢一个人老了。”
时栎看着面前的人,唇边的笑意加深,眼里盈盈泛起雾气:“我以为我会死呢。”
“不会,都过去了。”周觐川摸摸她的脸,忍住了这一瞬眼底的湿热,“我很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软声调侃:“本来是还能继续睡,被你吵醒的。”
他终于也笑出来,俯身抱住了她。
他吻她的脸颊:“这场起床气先记着,等你好了,想怎么发泄都成。”
人醒过来之后的恢复十分顺利。时栎又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就可以扶着墙颤巍巍下地了。
陈女士的汤煲换了个大规格的,每天三次的往医院跑,最终在家里两个男人的严正抗议下减少到中午一次。
时栎也加入抗议:“为什么不让阿姨来?她煲的汤超好喝!”
周觐川无奈:“她每天来三次,每次俩小时,不烦吗?”
时栎激动:“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胡!她来四次才好!再加一顿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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