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无法安定。她微微蹙起眉,忍住这一刻鼻酸,轻轻摇了下头。
周觐川看见她还安全先是缓下一口气,下一秒见她这个动作又瞬间紧绷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那一瞬他也无法作出解释,耳边隐约响起的声音宛若幻听:「别过来。」
他恍惚想起他的那个梦,又想起两个人初见的那一天。他们像十年前的那天一样无声相视,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陌生人,也无关身份使命。
这是他的命。
后排深灰色车辆里的人冷眼看着前方,突然冷笑:“都追到这里来了,周警官是真的心急如焚啊。”
“那就把路口堵死,一辆车也别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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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僵持的物理时间是极短暂的,远没有心理上的观感那么漫长。
黄蟾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奚落她:“奚小姐,看来我们都判断错了。封总也不是很在乎你的生死啊。”
语毕,他淡定吩咐:“掉头。”
司机一瞬迟疑,他接着道:“撞开。”
时栎暗暗深吸一口气,紧张盯着前面车里的人,车子正要后退之时,还没来得及去撞开后车,对方突然迎头顶了上来,力道不算很大,但足以使这辆车被紧紧别在两车中间,进退两难。
黄蟾缓缓抱起来手臂,无声笑了一下。
时栎从后视镜上观察着他。可能他天生就是这种面相的人,即使这个时候脸上也窥不出来任何狠戾阴沉,只有一派沉稳的祥和。单就情绪管理这点,时栎觉得车外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时总能跟他一较高下。
对方发觉她的视线,透过镜子似笑非笑回视着她:“他们怎么这么不领情,我们离开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啊,是不是,奚小姐?”
时栎心脏一沉,紧紧盯着镜子里的人。
黄蟾转头,淡淡吩咐:“先去跟封总谈谈吧。”
他身侧的人会意,点了下头,开门径直走向后车掏出枪来,「砰」地一声,后车前挡风玻璃裂开,也几乎是同时,前面车辆中的人开门翻下了车。
时栎睁大了眼睛,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实景枪战,心脏就要惊恐跳出胸膛,后座手|枪上膛声响起,紧接着车窗打开,从容不迫朝着往副驾方向过来的黑色身影开了一枪。
「砰」!
周觐川侧滚翻躲进旁边的一棵矮树后,刚欲探出头又是一枪过来,崩得他脸侧的木屑飞溅。时栎拼命挣着手上的绳索,她已经默默磨了一整天,下午时隐约感觉有些松动,此刻也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憋足了力气把手指别成一个违反人体力学的怪异弧度往外挣。
车后的打斗也还在继续。泰国保镖的体力占足了绝对优势,虽然封总雇来的两位也是专业水准,可二搏一竟然没占到上风,但黄蟾已经觉得不耐烦了。这边时栎身侧的司机得到指令开门下车,刚露出半个身子,树后跟车后同时响起枪声,他反应迅速蹲下来险险躲过,借着车体的掩护继续往树的方向去,可车后的人似乎是比树后面的人还想叫他死,一路枪声紧追着他过去,其中有颗打在副驾这一侧的后视镜上,时栎吓了一跳,手腕上的力道猛地一脱,扭头见那人已经到了树跟前,突然身体一僵,瞪着眼睛仰面倒了下去。
局势蓦然扭转。
周觐川看准时机,一枪打到了黄蟾那侧半开的玻璃上,趁着对方本能闪躲的瞬间,他砰砰朝车里连开了几枪。后面扭打中的人分神瞄着这边的情况,不再恋战,脱身出来一边开枪一边后退,混乱中两边的人都有受伤,那人一条胳膊中了弹,迅速弯身上车关上门,再次发动车子准备掉头冲出去,突然一道身影纵身跃上车前盖,对着驾驶位开了一枪。
「砰」!
玻璃霎时裂开。驾驶座上的人反应冷静,只略微眯了下眼睛,快速后退同时急打方向盘试图甩开对方。
车身猛烈摇晃,时栎胆战心惊,车前的人顺势翻身攀上了车顶。后面的车死死抵着他们这一辆,司机猛地左转又疾速右转,勉强从前车旁挤出缝隙猛踩油门擦了过去。
车子在路间高难度掉头,后车紧追不舍,先发制车,猛冲过来将其撞向路边——
车顶上的人撞上旁出的树杈,半个身体被刮下车去吊在副驾这一侧。时栎含糊不清地尖叫了声,他紧紧抓住了车顶的架子伏稳,手臂青筋发力暴起,长腿重新跨回车顶,下颌线条因为忍痛而死死绷紧。
最终车栽到了树上,车身立时凹陷。司机抬起头,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滴到方向盘上,沉夜中的脸色冰冷可怖。
后座上的人终于冷冷开了口,用的是时栎听不懂的语言。前面的人应了一声,车子稍微后退,随即沿着这排参差不齐的树徐徐加速。
时栎全身一凉,只听见车顶密密麻麻树枝划过的声音,间或还有大的树枝刮在架子上折断,不多时,顶上的人扛不住了,整个人吊了下来,只剩下两条手臂还艰难抓住架子。黄蟾从车窗里伸出手,还没等叩稳扳机,对方仿佛预测出他的动作,猛地一脚踹飞出去。
手|枪在空中飞旋着打空到树上,周觐川翻身回到车前盖的位置,望着副驾上惊魂未定的人,扯开唇角,无声说:「别怕。」
时栎皱着眉拼命摇头,急切、担忧、惊慌、不舍,所有的情绪最后都融进眼底汹涌而出的雾气里。
车前的人笑了一下,像是在说她这样子傻。
山头的寒风凛冽,似乎能将人间所有情愫撕碎,却唯独拿这温柔没折。
远方几辆警车呼啸着停在路口。路前一辆重型工程车稳稳橫住,简单又粗暴地堵住了这一整条路。
付朗跟着常队长匆匆从车上下来,后者朝一旁站着的小警察吼:“这什么玩意儿?怎么停在这里?!司机呢?!”
先到的人报告:“常队,车上没人,从这里过去还有将近两公里!”
他在那足有半人高的轮胎上狠踹了一脚:“下车!!都给老子跑过去!!”
时间宝贵,耽搁不起。
车子突然一记冲刺重新回到路上。司机扔下枪开门出去,晃出手里的刀刃,凶狠扑了上来。车前盖上的人一个翻身反手抓紧车顶躲过,随即凌空屈膝猛踹出去,车下的人肩头挨了一脚,连退两步复才趔趄站稳,他原地面无表情扭了下脖子上的筋骨,倏然起身跃上车来当头砸下一拳——
铁拳砸到车身上,震得车厢里都荡着回音。车头经不起两个人三百多斤的重量沉沉下陷,两人瞬时扭打到一起,一时间骨骼与金属的重击声在车顶此起彼伏。时栎的呼吸因为极度紧张而窒住,心脏跟着那声响上下翻覆,忽见车窗前重重一响,整辆车都跟着蓦然一晃,那人被周觐川抓住头狠掼在玻璃上,带着血迹的阴狠脸庞倏然在时栎眼前放大,像惊悚片一样恐怖瘆人,紧接着他扣住颈后的手臂奋力一摔,仿佛濒死挣扎的野兽,身体几乎扭出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弧度,死死拖住对方翻滚着摔下车去。几乎是同时,驾驶位上的人猛地踩足油门,车子紧贴着两人头顶疾驰而去。
周觐川吼了一句脏话,抓住身前的人屈膝一顶,震怒之下千钧重的力道压迫在肋骨上发出令人心惶的声响,地上的人表情逐渐狰狞扭曲,周觐川提手一拳砸到他额角,耳后倏地传来迅疾而至的引擎声,他来不及思考,完全是依仗身体本能反应,抱头躬身向路侧一滚,但还是晚了那么零点零一秒,背部受到强大的余力冲击,瞬间飞出去砸上山壁。
灰色越野车疾速而过,山路间的人立时碾成血泥。
林间无月影,黑暗苍茫。
时栎不知道他们又要往哪里去,她看到前方的路越行越狭,身侧是料峭山崖,后视镜中的光点越来越近,她身下的车子却突然诡异放缓了车速。
她第一反应是黄蟾要弃车,扭头果然瞥见他一只手已经附上车门。没有时间给她再考虑,电光石火间,时栎耐住那瞬惊人剧痛猛地从身后的绳索里掰出来一只扭曲得触目惊心的手,一把抓起车前摆着的金色佛像拼尽全力朝身侧的人砸了过去——
掉落在地上的耳机里滋拉几声,接着传来熟悉的焦灼声音:「周队?周队?听到请回话!!」
周觐川躺在树下粗重喘息,整个胸腔里弥漫着铁锈味儿的血腥气,脸侧、颈间、手臂,所有裸露在外的部分全部被尖锐的乱石和树枝划出血痕,昨天刚缝起来的伤口又重新撕裂开,沿着指缝缓缓淌出血来。
远处有脚步声临近,高大身躯踩在枯叶上的声响清脆。他走近站定,拎起来地上人的衣领往树干上「砰」地撞了过去。碎木应声窸窣落下,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他掏出匕首,扬起手来:“周警官,走好——”
山道上的车辆突然左右剧烈滑摆,酒后失控一般,仿佛随时会一头栽下山崖。
封岭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紧抿着唇盯着前面的车,忽闻几声枪响,前面的车子一个右转紧急刹住,轮胎堪堪压住道边,车身惊险悬在山崖上半截。
他心脏倏而悬起,只见前车驾驶位上的人开门下来,脸色晦暗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竟然转身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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