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爸爸是个这么厉害的人。
那是她记忆里对于「成功人士」的最早印象。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想,她以后也要成为像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她渴望能跟他亲近。感情是她从小的匮乏,她从未感受过母爱,突然出现的父亲被她寄托了全部的渴求。所以即使是他一直待她冷淡,后来不久就把她送出了这个家,鲜少过问关心,她也不曾怨过他。
于情,他是她这世上血缘最亲密的人。于理,她大把花着他的钱,做人不能又当又立。
她仍在期待着他的父爱,直到那一次的绑架案。
那天下午作过笔录之后,她坐在凳子上等了很久,久到校服上的血迹逐渐干涸,却仍旧散发着令人反胃的腥味。
她从日落等到天黑,终于,那个救下她的年轻警察进来通知她:「你父亲来了,跟他回家吧。」
她缓慢抬起头,思绪因为困在这里太久而有些恍惚:「我很久没回过家了。」
面前的人无声看了她片刻,原本沉冷的声音似乎放轻了些:「走吧。」
那一天对于她来说是场很久都醒不过来的噩梦,但对于时总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跟他日理万机的每一天都没有差别。
他也果然不是来接她回家的,虽然在那个警察的出言之下他口头更改了心意。
上车后,她主动开口:「爸,我学校还有课,送我回去吧。」
他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她:「今天吓到了?」
她垂着眼睛,没言语。
他安抚着拍拍她的肩:「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周末,找朋友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好好放松下。」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天她跌进了泳池里,醒过来时在病房里,只有保姆在身边。
那时候她还小,因为惊惧发烧一直不退,李妈心疼得直抹眼泪,到第三天的晚上时总才终于出现,她清楚记得自己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才怯生生跟他开口:「那天……不是我不小心……有人推……」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摸摸她的头,表情平淡得跟十年后这一刻如出一辙:「嗯。下次小心一点。」
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望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夜色无声笑了下,良久,低声回:「知道了。」
她回到学校,室友看着她一身的血迹斑斑面面相觑。她洗澡之后换过衣服,下楼跟宿管说,她要回家。
特殊情况,宿管很痛快批准了。从学校出来,她在街边买了一包烟,才抽了半支就呛得眼泪差点出来。她把烟跟打火机一把全扔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去哪里,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里?」
她靠在座位上默了片刻,直到师傅回头来看她,她才开口。
「刑侦队。」
…………
最终时总寡不敌众,招架不住这帮记者的追问,在助理跟保镖的保护下黑着脸离场了。
一场喜庆的发布会莫名开成了现场批斗会。嘉宾被安排着陆续从贵宾通道离开,时栎走在后面,后知后觉身侧的人似乎越来越少。
她脚步下意识停了停,脑袋里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侧门台阶下停着的白色宾利。
身前的人恭恭敬敬一抬手:“奚小姐,这边请。”
-
“你疯了?!”
陶染站在办公桌前,脸色冷淡,看不出来情绪。桌子里面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相跟气质都十足知识分子,此刻皱着眉仰在椅子上,半天有出气没进气,显然气得不轻。
“谁批准你发出来的?这种事警察都不管你掺合什么呢?你就是个记者,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潜规则这种事说得清楚吗?今天大众一时新鲜跟着你一起骂他们,明天他们把这件事压下去之后死的就是我们!你能搞得过他们吗?!”
“主编,您说的是。”房间里站着的人低声开口,“但无条件报道真相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
“你还能继续工作的前提是你得先能活着!”对方几乎要吼破了音。
陶染默了默神色,半晌,又淡声开口:“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一行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这件事我从三年前李轻的时候开始关注,直到现在,有人都已经把这么明确的信息发给了我,我如果不去报道的话,我永远过不去我自己心里这一关。”
椅子上的人逐渐从气头上下来,表情深沉晦暗:“那你就没想过,这份信息为什么会到你手上?那个人的目的,跟你一样吗?”
陶染沉默。
“想过。”隔了片刻,她低声说,“但不管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只要坚持我的目的。”
主编揉着眉心,无奈长出一口气。
“这件事再看一下。刚才有人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先做好停职的心理准备吧。”
陶染静默片晌,点了下头。
主编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带起来的爱将,终是忍不住再一次劝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再掺合这种事了。”
眼前的人没有立即回话。半晌之后,她轻声应道:“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
这一次司机把时栎送到了别墅。
封岭的别墅,时栎没来过,从前他们的关系远不至于此。她下了车,有人带着她进门,更衣,上楼,到餐厅。里面坐着的人看起来像是等着她有段时间了,见她进来,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手让人把他面前的茶杯撤掉。
“这么久,路上堵?”
此刻窗外已然华灯初上。时栎坐下来,往桌子对面瞟了一眼:“记者太多,出来困难。”
对方云淡风轻应道:“这些人是麻烦。好好一个发布会,搞成这样。”
时栎语气冷淡:“封氏也有份的发布会,但看你对这桩生意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封岭听言笑了下:“生意我当然是在意了,但是无凭无据的污蔑,为什么要在意?”
“无凭无据吗?”时栎抬眼。
在车上时她看了那篇报道。照片有三张,是秦枳在不同饭局上照片,拍摄与剪裁角度非常精妙,上面的男士们都看不出面貌,只有一位稍微清楚露出来脸的,已经被网友火速扒出来,是封氏的某位高管,主要负责业务之一就是文娱。
但若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秦枳是被迫参与其中,这则报道里最劲爆的是那段一分多钟的录音,她不停道歉、哭诉自己的经历和崩溃,言语凄惨得令人不忍再去听第二遍。
一时间关于星娱和封氏各种肮脏勾当的猜测声不绝。网友们出离愤怒,火速占领了封氏的官博为正义发声。以及更多蹭热度的营销号,为了博眼球纷纷添油加醋地爆料,仿佛他们早就潜伏在床底下掌握了一手消息,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今天将敌人一举击败。
“我可以让它无凭无据。”
桌子另一侧的人望着她,笑意寡淡,说出来的话却不可一世。
时栎眼底瞬时一凛。
“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你吧。”他拿起来叉子,语气随意,“听说你换了新助理?新人用着怎么样,还顺手吗?”
时栎神色恢复平静:“我为什么换助理你还不知道吗。”
“那旧助理的问题新助理未必不会有啊。”对方垂着眼眸,优雅切下一小块牛排,“我都已经帮你把源头解决掉了。”
“源头是你。”时栎冷静提醒他,“没有你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关心我的私人行程。”
这次桌子对面的人没有再一笑了之。他有片刻没说话,周身气压猝然骤降。
“奚奚,虽然你偶尔刻薄几句也挺有意思,但你这样一直跟我怄气也不是办法啊。”
他抬起头,望过来的视线几分幽沉。
“你最近工作也不多,要不搬回来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意回忆了下我从前看过(也爱过)的古早霸总强行禁锢娇弱女主的桥段,然后代入时姐想象了下……我发现要是真遇见个变态偏执狂的话时姐竟然还真是没办法挣脱(逼急了同归于尽不算),以及我已经代入感很强的开始生气了—。 —
第78章 柒拾捌
六点钟。
陶染摘下来工牌放到桌子上, 穿上外套出了门。
两个人折中约在各自距离相近的茶馆。她进门,远远看见角落里的人,面前一小盏玻璃壶装的花茶, 看颜色应该上来有段时间了。
她一手解围巾,一手拉开椅子:“你今天事情少?”
“一会儿还要回去。”桌子对面的人淡淡回道。
陶染坐下来喝了口茶:“那个发件人查出来了吗?”
“嗯。”他略微顿了顿, 沉声道, “有点麻烦。”
“对方有意隐藏身份, 目前只能确定大致的物理位置,在鼓楼。”
陶染一愣,蓦然抬起视线。
衍城的鼓楼是旧址的说法, 在城市中轴线的最中心, 曾经的那片建筑群翻新后重建,现在鼓楼两个字在衍城人的话里,是政府的指代。
她脑海里一时纷然, 对方却没有跟她深入探讨,另起了个话题:“秦枳已经醒了。”
她再次怔然:“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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