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失格 (乔虞)

　　江白点燃了烟，青烟飘起，模糊清隽面容。
　　半晌，许途听见江白说：“我宁愿她永远不长大。”
　　他想要他一直娇宠着的小姑娘永保那份随性娇纵，而不是懂事得让他心疼到愧疚。
　　可偏偏他不在的四年里，她终被生活逼迫长大了。
　　*
　　边城的文化宣传片拍摄结束，钟情和沈枳从边城飞去南城和淮甜三人汇合，拍摄“明月京华”的“伊人”系列代言。
　　南城二月，倒春寒。
　　前两天一阵寒流袭来，温度直降到十摄氏度左右。
　　从机场出来上了保姆车，车内暖气轰走一身寒意，钟情才缓了过来。
　　沈枳接过苏苏递来的温水壶递给钟情，念叨道：“谁叫你那晚偷溜出去就穿了件毛衣，这下冻着了吧？”
　　钟情没吱声儿，接过沈枳递来的温水杯，喝了一口，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走神。
　　身边的苏苏捧着手机正刷微博，浏览器给她推送了一条新闻——“边城警方抓获跨国毒贩分子数十人”
　　苏苏点进去看，新闻内容大约是赞人民警察抓获毒贩不易，底下附了两张采访图。
　　其中有张图是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他眉眼清隽，在一众人里鹤立鸡群。
　　苏苏一眼就认出男人是那天来《悬溺》剧组的人，把手机递到钟情面前：“情情，这个警察是你男朋友？”


第36章
　　照片的男人穿了身烟灰色的大衣, 在一众深蓝色制服中鹤立鸡群。
　　而镜头只捕捉到了江白半张侧脸，他似乎正和身侧的人说着话，神色严谨, 下颌微敛，一派认真姿态。
　　钟情眼尖瞄见底下几个评论：
　　-“呜呜呜呜果然, 好看的男孩子都交给国家了。”
　　-“在线蹲一个这个警察小哥哥的资料…”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和平安宁, 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罢了。”
　　……
　　“男朋友？”沈枳眉尖儿一扬，眼神不善看向钟情。
　　苏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拽了拽钟情大衣的袖口，嗫喏道：“——情情…”
　　钟情侧脸回神，给苏苏一个安抚的目光, 迎上沈枳审视眼神：“是他。”
　　沈枳沉默, 她是知道钟情是为什么进娱乐圈。
　　N.M和她的签约条款里也未标榜过不能恋爱, 临到此, 沈枳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别忘了自己才出道，你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Misty这个组合。”
　　钟情看向车窗外，车子已经上了海桥, 准备从城东机场驶向“明月京华”所在的东城区。
　　她抿了抿唇角：“我知道。”
　　*
　　祁骁南才结束一场会议，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
　　助理Michelle将文件放在祁骁南面前，微笑说：“祁总, 半小时后在12楼摄影棚有‘伊人’系列的拍摄, 宣发部的何主管刚才打电话问我, 您要不要去现场？”
　　祁骁南有些疲惫的摘下眼镜，搁在桌面，拇指按捏眉心，恹恹开口：“不了。”
　　“好, 我会转告何主管。”Michelle颔首，这就要离开办公室。
　　“——等下”祁骁南睁眼，看着Michelle问：“你刚才是说‘伊人’系列的代言？”
　　Michelle有些怔住，平日祁总可不会听错耳，今日是怎么回事儿？
　　良好职业素养让Michelle没有把心中疑惑摆在脸上，她笑笑道：“对——就N.M那个新出道的女团Misty代言的‘伊人’系列，您要不要去现场？”
　　祁骁南眼底有笑掠过，笑了笑：“去。”
　　Michelle愣了下，然后点头：“好，我马上去安排。”
　　半小时后。
　　祁骁南和Michelle从电梯出来，正准备进摄影棚，里面飘来女孩儿清脆的对话声。
　　“情姐，你穿这身也太好看了吧。”
　　“——我们家钟小情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钟情被时姒和淮桃的彩虹屁轰炸，脸颊有点儿红：“我觉得你们也挺好看的——”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我们Misty是这代女团的颜值山脉…”时姒嘚瑟的说着话，就只差给她一条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淮甜和钟情对视，忍不住笑了笑。
　　Michelle正要推门进去，祁骁南眼神止住她动作：“等会儿。”
　　Michelle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自家老板轻手推开虚掩的门，目光穿过几个谈笑风生的女孩儿，落在其中一个女孩儿身上。
　　祁骁南看着和队友说话的钟情，她穿了身大红色的汉服，身量纤细，头发绾成了漂亮的发髻，说话间，鬓间的流苏晃来晃去，倒影在她清澈的鹿儿眼底。
　　她听身边人说着话，偶尔发声附和一两句，永远都是安静的模样。
　　祁骁南想起钟情来祁家的那个冬天，娇小纤细的小姑娘整个身子都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中，唯独一双明亮的鹿儿眼，叫人见了忘不了。
　　十六岁的钟情初到祁家，她又是个安静拘谨的性子，见着祁骁南，只弯了一双漂亮的鹿儿眼，粉唇漾起浅笑：“你…你好……”
　　那时的祁骁南初初接手“明月京华”，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瞧见家里来了个陌生小姑娘，只淡淡打了声招呼——“你好”
　　然后转身离去。
　　临上车前，祁骁南听见林悠戳着钟情脑袋怒骂：“你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我把你接来过好日子，可不是为了让你只是来过好日子的…”
　　祁骁南余光瞄见小姑娘低着头，眼角红红的，捏紧了黑色羽绒服衣角，抿紧唇，一言不发。
　　祁骁南只当看了场笑话，然后漠然离开。
　　后来是怎么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妹上了心？
　　大概是三年前的夏天，林悠意外怀孕，祁柏霖老来得子，祁家上下都弥漫着欢喜的气氛。
　　祁柏霖那人一开心，就喜欢找些破事儿做，不知道是谁送了他一箱芒果，祁柏霖兴起做了个“芒果全席”，祁骁南直接丢筷走人，而钟情直接面不改色的吃完一桌饭，把祁柏霖逗笑，还嚷着下回要给钟情再做。
　　当晚好友飙车出了车祸，祁骁南去医院看访。
　　路过门诊部时，看见独自一人挂点滴的钟情。
　　凌晨医院人影寥寥，偌大的门诊部就两三人。
　　祁骁南看着小姑娘蜷缩在长椅上，身上搭着一件米色大衣取暖，长睫垂下，在苍白的小脸投下小片阴影。
　　小小的一团，都能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祁骁南忍不住走了过去，站在一侧，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脸色苍白的钟情：“你怎么一个人来医院？”
　　钟情听见声儿，睁眼看见是祁骁南，有些无力的叫了一声“大哥”。
　　正要回答祁骁南问题时，给钟情换吊瓶的护士过来，对着祁骁南就是一顿教育：“……你是这小姑娘家长吗？我说你们这些做家长的也真是的，自家姑娘对芒果过敏，还叫她吃这么多，幸好来医院及时，要出人命了怎么办？”
　　等护士换吊瓶离开，祁骁南垂眸看着钟情问：“既然对芒果过敏，为什么又要吃？”
　　“因为…”钟情声音顿了顿，漂亮的鹿儿眼蕴着一丝嘲意，“——为了活得更好啊……”
　　为了活得更好啊。
　　祁骁南沉默，他知道林悠把自己女儿接回祁家是为了讨好祁父，可却没想到她能对自己女儿无视彻底，连亲生女儿对芒果过敏都不知道。
　　祁骁南看着闭眼的钟情，小姑娘小脸瘦削，裹着一件米色大衣，小小的一团，很容易激起人保护欲。
　　祁骁南难得有些心软：“以后别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你可以——”
　　“可以什么…”小姑娘睁眼，打断他的话。
　　钟情用大衣把自个裹了裹，像是吸取最后一丝温暖一样，“祁大哥，我只能靠自己啊。”
　　离开哥哥，离开江家，偌大的世界，钟情就只能靠自己。
　　为了生活，她尚且可以折断傲骨，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偶有窗外响起的蝉鸣声。
　　良久，祁骁南看着钟情道：“你可以真正的把我当大哥。”
　　后来，他也做到了一个大哥应尽的职责，给钟情优渥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祁骁南本来以为他对钟情只是偶起的怜悯，直到钟情高三那年夏天差点被人强.奸的事儿传来，那一刻他的内心是…
　　“——祁总，您怎么不进去？”
　　祁骁南回眸，剪裁合体的昂贵西服也遮不住中年发福的何主管正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后。
　　摄影棚里说笑的几个女孩儿听见“祁总”二字，立马噤了声。
　　钟情闻声，目光虚掩的门看见站在门口的祁骁南，嘴唇抿了抿。
　　祁骁南看一眼身侧的何主管，抬脚走进摄影棚。
　　跟在他身后的何主管一脸谄媚的笑：“祁总，您请。”
　　何主管给祁骁南介绍了Misty几个女孩儿，又指着祁骁南对四个女孩儿道：“这是我们祁总，万忙之下来瞧你们的拍摄。”
　　钟情跟着时姒三人叫了声祁总，又安静的站在原地。
　　沈枳和Michelle与何主管两去了一边人交涉接下来的拍摄，只留下钟情几人与祁骁南面面相觑。
　　空气有几分凝结。
　　祁骁南目光从钟情脸上缓缓移过，然后露出和善的笑容和几个女孩儿道：“不用紧张，既然‘伊人’选择找你们代言，便是对你们的信任，接下来拍摄平常心对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