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烟”有名并非是因为老板娘生得好看,而是因为每一个去那儿喝醉酒的人,总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或是关于爱情,或是关于其他。
久而久之,“半支烟”在旅游胜地的边城古镇就传开了名声。
江白看一眼身侧冷得都没了人形的许途,忍了笑:“快了。”
两人顺着拥挤人流又走了几分钟,终于看见出了名的“半支烟”清吧。
“半支烟”装潢在新春的喜庆中很是突兀,冷色调装潢,随意书写的三字儿门牌挂在门上,藤蔓花枝缠绕匾额。
许途瞧着眼前就把装修,啧啧两声:“真想不到这是个……”
江白睨他一眼:“进去。”
许途收了声儿,跟在江白身后进了清吧。
清吧里开了暖气,吹走一身寒意。
酒吧里的装修更简单,散落四处的桌椅,灯光偏暗,吧台上有个少女抱着把吉他正在弹唱一首古风小调:
“亭外窗台微风起/你却未知我归期……”
少女声线哑得很低,本是吴浓小调的娇软,却带点儿烟嗓的磁沉,在偶有人声交谈的清吧里,格外引人瞩目。
“江白,你看吧台那儿。”许途一眼瞧见她,用胳膊撞了撞江白,“钟小情怎么在这儿?”
第35章
江白目光循着许途的话往台上看了去, 女孩儿的脸藏匿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小巧又精致。
钟情穿了件黄色毛衣,白色的围巾圈住漂亮的天鹅颈。微暗灯光下, 散落肩际的长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落在围巾上。
一黑一白,极端的颜色, 却莫名的融合。
她怀抱着一把吉他坐在高脚凳上, 成了这间小清吧最吸引目光的风景线。
一首《不归》唱完,钟情调整姿势, 抬头与江白目光对上,愣然在原地。
身边的贝斯手男叫她:“换下一首啊…”
钟情堪堪回了神儿,跳下高脚凳, 把手里的吉他放在一侧, 对贝斯手男笑道:“不唱了。”
贝斯手男有点儿懵然的看着她, 疑惑道:“怎么就——”
声儿还没落地, 钟情已经迈腿朝着台下奔去。
钟情在江白面前停下步子,抬脸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白在边城出任务,可边城也大,钟情留在边城拍摄微电影, 就想在这里遇见江白。
可她在边城待了快一周的时间,微电影的拍摄都进了收尾阶段,也没瞧见江白人影, 钟情索性就不再抱希望。
哪想今晚来清吧晃一圈, 就这么巧遇见了江白。
江白也看着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见一个朋友。”
钟情正和江白说着话, 肩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笑道:“秦桑姐。”
秦桑本在一边旋转吧台那儿闭眼听钟情唱歌,一睁眼, 台上那抹黄色的纤影如同只蹁跹蝴蝶跑了下来,直直朝台下奔去。
秦桑含笑点头嗯了一声,打量一眼江白,倏然明白钟情为什么会对江白念念不忘。
男人一身烟灰色大衣,气质儒雅,面容清隽。他站在那儿,就是天生吸引人的存在。
钟情各自介绍了两人,秦桑招呼着三人去了旋转吧台那里落座,又叫服务员阿虎上了两瓶果酒。
秦桑是南瑶族姑娘,性子柔柔的,说话也是携了三分春水的温柔。
她看江白,笑道:“如今见到真人,我倒是能明白小情为什么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了。”
秦桑和钟情是三年前意外认识的,钟情在祁骁南的陪同下来变成古镇散心,无意间来到“半支烟”。
两人一见如故,一来二去,钟情也知道秦桑的往事。
秦桑曾有个缉毒警察的爱人,两人很是相爱,本来已经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秦桑的爱人却再一次清剿毒巢行动中殉职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
秦桑不信爱人身死,回到两人初见的边城,开了这家清吧,等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秦桑亦知道钟情往事,两人都等着一个不可归的人,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江白嘴角上翘,看一眼身边的钟情,没说话。
钟情脸一热,立马儿转移了话题:“秦桑姐,今天生意这么好,你怎么不去招呼客人?”
“这是赶我走了?”秦桑眉梢扬了扬,嗔了声,“我可拿出你最爱的果酒来招待你,你这样赶人走,是不是不太道德,对吧?”
秦桑笑着看向江白,“你说我说得对吗?”
江白嗓音含笑:“对。”
钟情脸更红,大有煮熟虾子的味道。为了掩饰乱跳的心脏,她把一杯果酒推到江白面前:“我最喜欢的。”
吃东西总能堵上他嘴了吧。
许途看着钟情推过来的酒,想到今晚的任务,出声拦下:“今晚——”
江白瞥他一眼,许途的声儿又咽在喉咙里。
钟情看他:“不能喝吗?”
她知道江白酒量一般,可秦桑酿的果子酒度数低,喝一杯是不会醉的。
“我酒量差。”江白低头,凑近钟情耳朵,低声:“喝醉了,你负责吗?”
他的呼吸萦绕在她耳侧,痒痒的。钟情脸滚烫得又升了一个度,小声说:“那…那就不喝……”
江白笑了声,轻揉一把她的头发,“有机会再喝。”
钟情没懂江白这一句“有机会再喝”是什么意思,她这会儿脸红得要命,思绪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等到思绪回笼,秦桑三人正聊得起兴:
“我听小情说过你——你是个警察,那你认识明枭吗?”
“听说过。”
警校出来的没谁不知道明枭这个名字,六年前那场轰动中国的“623”重大缴毒案中殉职中的警察,立下头等功的人就是明枭。
可英雄长辞,荣誉胸章也随他成为一泼黄土,掩埋地下。
江白问:“你认识他?”
秦桑眼眶有一圈红,默然许久,低声:“——不认识。”
桌上的气氛有些低迷。
钟情看着两瓶果酒都下了秦桑肚子,伸手推她:“——秦桑姐,你是不是醉了?”
秦桑艰难的扯出一抹笑,伸手敲了下钟情额头:“有点儿,你们先玩,我回去醒个酒。”
“好。”
瞧着秦桑转身进了后边的酒窖,钟情微叹息:“明枭是秦桑姐的爱人。”
秦桑和明枭是彼此初恋,两人爱情横跨校园到社会数十年光阴,偏偏在谈婚论嫁时,明枭因公殉职。
秦桑身边所有人都说明枭死了,偏偏秦桑不信,她放弃了在京城的高薪工作,来到二人初识的边城开了这家民谣清吧,只想着终有一日,明枭能活着回来。
许途也跟着叹息一声,而后感叹:“咱们这行的,谁不是……”
话说了一半儿,戛然而止。
许途咳嗽声,以要上厕所为由,把空间留给了钟情和江白。
台上的贝斯手换了首歌,不知名的调子,有些悲伤,听得人情绪低落。
钟情摩擦着手里的酒杯,眼睫垂下,在白皙的脸蛋儿上落下一层阴翳。
“情情。”是江白先出声。
钟情嗯一声,看着他:“江白——”
她很少叫他的名字,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
江白握住她手,钟情手很小,以前还被江白笑过跟个小孩儿手没区别。而这会儿,江白一握,就轻松的圈住了全部。
他挑眉看她:“嗯?”
“如果——”小姑娘的声音包含一丝哽咽,“我是说如果…我也会等你……”
一句话,她说得断断续续。
江白盯着钟情看了一会儿,抬指捏她脸,轻笑:“不会有这么一天。”
他知道她在等她,他就得活着。活得好好的,安然无恙的回到她身边。
钟情唇角抿紧,良久,才嗯一声:“我信你。”
她抬眸,撞进江白深邃温柔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她。
*
清吧里又来了一群人,原本有些安静的清吧瞬间热闹了起来。
许途借口“上厕所”也回来了,看一眼进来的一行人,走到江白身边,与他耳语说了一句话。
他声音压得很低,钟情只隐约听到了一句:“——来了。”
江白偏头,往进来一行人看去,为首的男人约莫二十□□的模样,大冷天穿着个黑皮夹克,头发留得老长,在脑后扎了个揪揪,嘴里叼了根烟,在昏暗光线下,滋滋的冒着火光。
似注意到江白打量目光,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瞧见江白身侧的钟情,扯出个流里流气的笑,用口型对江白道:“这妞儿长得不错啊。”
江白眸光寸寸变冷。
他起身遮住男人放肆目光,转身对钟情说:“让许途送你回去?”
钟情知道江白来这儿是有任务,乖顺同意:“好。”
许途送了钟情离开再回来,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原本人群喧嚷的小酒吧,竟只剩下十来人。
江白坐在原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他问许途:“送走了?”
“走了。”许途在他面前坐下,唏嘘一声,“钟小情——真是长大了。”
许途刚才送钟情到门口,小姑娘上了保姆车,直接就笑着让他回去,和年少那个黏着江白的小姑娘大径相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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