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今:“……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上心?难道是作为我给你个机会的交换?还是说你真的爱上我了?”
江易漆黑的眼眸带了些危险的意味,赵云今细细端量那里面的每一分情绪,忽然笑出了声:“不是吧,江易。”
她点点他心口,玩味地问:“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见色起意,你爱我?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赵云今已经全然没有了那段记忆,久到江易自己都快要记不清了。
“我以为我们只是玩玩。”少女语气无辜,却能把人气死。
“或许我们两个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还没来得及达成一致,如果以前有没说清楚的地方,我现在重新纠正。”江易声音冷酷,两只带茧的手指拎幼猫一样捏住她后颈,强迫她仰头看他,“你所谓的机会在我这屁都不是,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的调情巴巴地去做蠢事。”
他说:“我只看实在发生的。”
“我抱了你,亲了你,和你睡在了一起,在你看来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在我眼里——”江易嗓音低了低,灼热的目光盯着她,让她无处可逃,“——上了我的床,就是我的人了,我虽然名声不好,但家里的床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睡的。”
“我帮自己的女人完成心愿,有什么问题?”江易顿了顿,问,“还是说你刚才的话只是因为担心我?你怕我在缠山遇到危险。”
赵云今蓦然笑了,江易却没打算让她这样轻松混过去,手下的力又用了两分,让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赵云今能屈能伸地承认:“我是担心你。”
江易松开手,她皮肤容易留痕,掐一下整片都红了,她伸手去揉,目光怨怨地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又让江易控制不住了,他偏头含住她嘴唇。缠绵地亲了一会,他忽然想起来:“你今晚来干什么?”
赵云今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坠子:“来送你这个。”
江易接过来,手指啪嗒按开边上的暗锁,打开了中间的盖子。
赵云今见状,后退一步半坐在餐桌上,她左摇右摆,摆出一个极其妖娆的姿势,笑靥灿烂地看向江易。
江易:“?”
“阿财说这里面是用来装情人照片的,不是爱我吗?来拍吧。”赵云今见他不动,以为他不满意,于是换了个姿势,“这样?还是这样?”
江易依然不动,赵云今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没想要放我的照片吧?”
她咬字重音落在那个“我”上,幽幽地问:“那你要放谁的?”
这一刻暴发出的醋劲儿,和刚才嬉笑着说玩玩的仿佛两个人似的。
江易没搭理她,去床头柜的小匣子里翻出一撮被打成蝴蝶结的头发丝。
赵云今问:“这是什么?”
江易平静地回答:“炸毛狗的毛。”
☆、077
那一年的春天对于江易而言, 既是快乐,又是折磨。
快乐在于人生十八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亲情和爱情的滋味,折磨在于, 爱情之于别人,是春日蜂蝶落花, 眼见之处尽是美好, 之于他, 是天堂地狱,每分每秒都在切换颠倒。而一切甜蜜和折磨的根源,除了那只总爱披着羊皮假笑的小狐狸外, 没有别人。
她乐意了, 能把满肚子糖浆毫不吝啬洒给你,让你如梦似幻,人世间也成了天堂, 她不高兴了,糖浆收回, 洒出去的就只剩坏水了。赵云今的坏, 不是大罪大恶,也不让人郁气难耐, 那是一种指甲钳磨肉的滋味,说疼也疼, 可痛感一过,又让人反复回味。
她喜欢去江易的小屋待着, 也喜欢被江易护送着上下学, 相处时和寻常情侣没什么不一样,可她总爱时不时调侃,拿“玩玩”两个字在江易心口上剜刀, 用江易的话说,就是皮太久没松,欠一顿调.教。
她也喜欢招惹江易,逼他用冷淡的音调把“收拾”两字说出口,而后又去乖乖讨好,吻时比谁都热烈,抽身时也比谁都果决。
她是生来克他的妖精,能将勾引的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再浅一分不到火候,再深一分就逃不出魔爪,总是折磨得江易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又泄不出来,每当要找她算账时,她就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让人不忍心怎么样,像只翩跹飞过花丛的蝴蝶,身上连点香味都不沾。
江易忽然就能理解霍明泽的精神失常了,只纯粹是玩心重都让人这么难熬,要是赵云今真的有心勾引,是个人都会被她逼疯。
可痛归痛,折磨归折磨,他心甘情愿地照单全收。
赵云今此人,最是双标。
她折腾别人可以,别人反过来不行。
江易天天深夜在校门外等她,早引起了西中学生的注意,他身材挺拔,面容英俊,这都是其次,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气和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后沉淀的气场才是对这个年龄的女孩最具致命吸引力的东西。
开始只是有女孩偷看他,后来女孩们渐渐开始议论他,再后来有女孩大着胆子上来要联系方式。
江易嘴里叼根烟,右手正按着打火机点火,一抬眼望见赵云今正从校门走出来。
他接过女孩手里的纸笔,留了自己的Q.Q号。
这一切全收入赵云今的眼底,她走过来,瞥瞥那女孩,又瞥瞥江易。她把手里拿的英语书放回书包,醋里醋气地开口:“What are you doing?”
女孩见气氛不妙,连忙溜了,江易倚在墙上,一口烟喷在她脸上:“没长眼?”
赵云今扭头就走,江易慢悠悠在后面跟着,临到家门口一把将她拉回来。
少女眉眼里少了平日的嬉笑,有股冷气,江易却不在乎,他挑眉:“和我不是玩玩?也值得你这么生气?”
赵云今笑着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要问你自己。”江易贴近,像往常一样要吻她,赵云今把头偏到一边。
他笑了:“你玩可以,我玩不行?”
赵云今想挣脱,被他用膝盖抵住腿根,动也动不得,江易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把用了多年的Q.Q号注销了。
他喑哑的声音贴在她耳畔:“现在行了吗?”
赵云今对上江易漆黑的眼眸,里面有她能一一细数出的炽热爱意,她收回推拒的手,改为环绕他脖颈。
她一秒变回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孩,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行了。”
江易闭上眼。
这辈子是否像老棍儿说的那样栽在感情上还很难说,但栽在赵云今身上,已成定局了。
*
技校在夏天刚来时就早早地发下了毕业证,有证在手,更给了江易不去上学的理由,可他也没闲着,找了许多闲工。不在乎是什么工作,也不在乎辛苦与否,只要钱够多,他都去做。
双喜的人脉广,道上“哥们”多,许多工作都是经他手介绍给江易的,工地上捣水泥、搬钢筋,港口卸货,殡仪馆值夜班,这些话累不说,还吓人,大晚上守着一群死人,哪怕给再高的钱双喜也不干。
微风和煦,天空湛蓝。
江易在楼下擦车,双喜站在一旁看着他花花绿绿的车,神色复杂:“你这车该不会是那女的给你整的吧?”
那倒不是,江易心想,赵云今的品味还不至于这么奇葩。
“我没谈过恋爱,是真不明白,养女人有那么费钱吗?你这几个月打工也赚了不少,够你一个人过得舒舒服服了,怎么还这么缺钱?”
江易这些日子是赚了不少,拿到钱第一件事是先给家里的床换了,剩下的都攒起来了。他说:“我打算开个修车厂,不过钱不够,先开个修车店也行。”
他在技校学的专业是汽修,虽然没好好念书,但男孩子生来就有这方面的天分,修车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修车?”双喜不理解,“又脏又有味儿,你做那干啥?跟老棍儿学了那么久千数,随便出去赌一桌都够你用半年了。”
江易想起前些日子带赵云今去兰子窑,老棍儿对他说的话。
那日老棍儿靠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江易为他烟斗里添烟草。
“那丫头可不是个简单货色。我这一辈子见的人形形色色,到老了相人也有七八分准。”他眯着眼,脸上皱纹堆叠在一起,打量着在菜畦里给野花浇水的赵云今,“她没过过苦日子,在我们老家,都叫这样的姑娘是凤凰儿,那是得捧在手心呵护的富贵花,让她跟你受穷,去过数着柴米油盐等天黑的日子——”
他摆摆手:“——不可能。”
“小子,要想把这种女人栓住,感情重要,钱也不能少。”老棍儿笑笑,“就算她愿意跟你睡油灯街,你放心吗?你现在小,能靠点少年皮貌把别人压下去,要等你岁数大了呢?她随便往街上一串,屁股后面跟的男人就不知道有多少,都虎视眈眈着你,到时候你拿什么跟人家争?”
“拿你油灯街那间破屋子,还是拿你那压根没几个零的存折?”
虽是实话,但老棍儿描述的赵云今身后跟着一群男人的场面让江易有点不爽,他伸手堵住了烟斗的出气孔,顶上来的烟差点熏了老棍儿一跟头。老棍儿呛得直咳嗽,扬起烟斗砸他脑袋:“你这个阴险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