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播着很轻的钢琴曲,云以南一手按着头,微微闭着眼。
旁边玻璃窗上雨落的声音,啪嗒啪嗒,闷闷的发响。
“这儿有人吗?”
一声低沉的问话,把有些恍惚的云以南拉回了现实。
“没有......”
话说出口后,云以南才抬起头。
黑色整齐的衬衫,衣领后若隐若现的锁骨,刀刻般的面容,略微细长的双眸......
云以南本来懒懒散散的身体一下子坐得笔直。
“白副总......”
白元洲只是摆了摆手,放下了咖啡。
“你还在这?”
“我......雨太大了,晚点儿走。”
“我记得公司给你配备了司机。”
云以南的后颈有点点发紧,照片这件事估计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现在又一副懒散的样子,她听说这个副总虽然年轻,可是向来对员工很严格。
白元洲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他的五官虽然有种凌厉,却也很好看,加上那双眼睛,总会让人联想到“希腊”“湛蓝的海”诸如此类的词。
也许他是个混血儿。
虽然紧张,云以南却因为他的双眸忍不住想到了别的东西。
白元洲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喝着咖啡。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跟老板一桌更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的吗?
云以南轻轻扭过头,看着周围的空桌子,她怀疑白元洲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重要的话,比如劝退她,希望她主动退出星辉?
“雨再大也要回家,走吧,我开车送你。”
说话间,白元洲已经喝光了杯中的咖啡,站了起来。
“不麻烦您了......”
才被传过绯闻,云以南甚至都不想和其他异性共处,谁知道哪个躲在黑暗角落的家伙什么时候再给她编点子虚乌有的黑料?
白元洲却盯着她,目光中满是容不得她拒绝的神情:“送你回万家,我也要去一趟,顺路。”
大概是又有工作和万俊德谈,云以南想了想,觉得也许是万家嘱咐过白元洲稍微多关注自己,那现在的事,也就情有可原了。
想到这里,云以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了。
“哈啾!”
刚走出咖啡厅的门,云以南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感冒了。”
身后传来了白元洲的声音。
云以南摇摇头:“应该不是......”
话没说完,肩上就落下了些许重量。
“穿好,星辉里的温度和外面相差大,你穿这么点,不冷才怪。”
是白元洲的西装外套。
云以南回过头,看见穿着黑衬衫的白元洲微微皱着眉。
......真凶。
她听话的拉了拉肩上的衣服,古龙水的味道不算浓,却很霸道的侵占了她的嗅觉,就像是他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有点压迫感。
白元洲的车里放的都是很轻柔的古典音乐,车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云以南侧过头看着窗外,雨还是很大,看不清窗外的街道。
白元洲开车很稳,一点都不会有某些司机突然加速突然减速的坏毛病。
或者是因为之前神经太紧绷了,忽然的放松,在微微的晃动中,云以南感到眼皮开始有点变沉。
盯着模模糊糊的车窗,她的意识渐渐也不清醒了。
红灯的时候,白元洲停下了车,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发出轻轻的声音,他单手搭在车窗边,微微侧过了头。
云以南似乎睡着了,她的头靠在车背上,别过了脸,胸口微微的起伏着。
黑发下露出了一抹白皙的肌肤,少女有光泽的肌肤看起来就像牛奶那么白。
白元洲看不见她的脸,可是能想象出她闭着眼的样子。
西装松松的搭在她的肩上,左侧却滑落下来,露出了一截胳膊,在属于男人的西装外套之中,她显得分外的娇小,就好像正窝在谁的怀里一般。
他想起几年前和云以南初次相遇的屋檐下,这个女孩子穿着一身校服,胳膊和腿都白生生的,光滑而匀称,她看起来就像是只初生的羔羊,软软的把雨伞递给自己,嘴里喊着“哥哥”,双目清澈,笑容干净。
顺着一路看下去,穿着短裤的她,双腿好像长了不少。
这么几年,她也长高了许多,从之前还有些稚气的初中生,到如今镜头中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演员。
一晃居然过了这么久,那时候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白元洲的喉结动了动,他别过脸等了一阵后,才伸手轻轻把西装拉上去,重新盖了个严严实实。
不该在一个女孩子睡着的时候这样打量别人,龌龊。
在收回手的时候,他又顿住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动作很轻的把那一缕压在了西装下的头发撩了出来,带着些许体温的长发在指尖滑过,有种抓不住的滑溜。
昂贵的西装被云以南随意的压着,白元洲能想象出大概是压出了难看的印字,以前他特别讨厌别人弄皱他的西装,所以从来不让人碰。
不过是她的话......算了吧,不就是一件外套,大不了买件新的。
白元洲把手放回方向盘上,绿灯恰好亮了,他表情如常,踩下了油门。
“到了。”
半睡半醒之中,云以南听见了白元洲低沉的嗓音。
她睡着了?在老板的车上?
一个激灵,云以南睁开了眼,看见已经停好车的白元洲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别在陌生男人的车上睡着,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该有点警觉心。”
白元洲的语气冷中带着严厉,连眉梢都带着不悦。
“抱歉......”
刚一开口,云以南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似乎有点隐隐作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有些害怕白元洲的,但刚才在他身旁却非常放松,也许是因为在车里的白元洲散发出的气息是温和的,和之前在办公室里很不一样,然后她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你感冒了,下车。”
说话之间,白元洲推开了车门。
云以南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方婷婷给她打来的。
“我给你寄了点土特产,今天送到了,我猜应该送不进房子里的,你去看看外面的保安亭呀。”
“你不是还没回来吗?”
“对呀,只是去了一个地方给你寄一点,那我就不用带着这么多东西了,先不跟你说啦,我要去冲浪了。”
方婷婷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
期末考试一结束,方婷婷就请了假,和父母去了国外旅游,连期末评卷都没回来听。算一算,已经在外面玩了好一阵子了。
因为之前和方婷婷说过不要把东西寄到秦秀梅家,她只知道云以南住在万家的地址,所以收件地址就写了这儿,也是没办法的事。
云以南估计这种寄件人不认识的邮包,管家应该不会随便拿进屋子,她下了车,看向准备往前门走的白元洲:“我去拿个快递,您先进去吧。”
她说着话就要把外套拿下来。
“穿着,感冒了还脱衣服,你想发烧?”
白元洲按了按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车里拿出一把伞:“还有一段路,我送你去。”
“不用麻烦了......”
“你认得这把伞吗?”
打断了她的话的白元洲把一把深蓝色的雨伞放到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撑开。
许久未见的熟悉花纹出现在云以南的眼前,她惊讶的抬起头,这把伞不就是初中的时候总是准备给魏修文的......
不对。
云以南心里一震,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同样看着自己的白元洲。
这么看的话......
“你......”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刚重生的那个夏天,屋檐下遇到的那个长得很好看又很冷淡的青年,穿着一身被雨打湿了的运动服,老气横秋的和她说话。
他的脸和白元洲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
和几年前相比,白元洲瘦了些许,五官也更为硬朗,而且额前的刘海已经全部梳了上去,一下子没认出也很正常。
难怪在万家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眼熟。
云以南又惊又喜,忍不住笑了:“你就是那个问我米粉店的哥哥!”
白元洲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才松动了些:“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不起,我认人的能力有点儿差,”云以南不好意思的咬了咬下唇,“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是......”我老板。
“不是有点,是很差,”白元洲示意她到自己身旁,撑着伞就往前走,“我的样子这么难认出?我还想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才记起我是谁。”
和之前相比,和她相认的白元洲说话语气轻松了很多。
云以南看着哗啦啦的雨,像是突然又回到了初中的那个夏天,和白元洲初次认识的那个场面,也是在这样阴沉沉的雨天里,还有相同的暴雨。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是太神奇了。
在保安亭里,果然有个不小的包裹,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云以南借了保安的剪刀,好不容易才拆开了包装,纸箱中满满当当都是些零食。
“当地特色。”
云以南小声嘀咕,这个方婷婷买得也太多了,不知道给冯然的那一箱有没有这么大。
“吃吗?”她从箱子里摸出一包粉粉的棉花糖,认出白元洲之后,云以南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白元洲还是接过了她递过去的糖。
二人走到大门前,白元洲收了伞,云以南回头的时候瞥见他左边肩膀湿了一大片,虽然穿着黑色的衬衫,还是一眼能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