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热闹的长霄宗,在小小的岁岁眼里,终于揭开了一角的真面目。
她一直惦记着那个小少年,直到了宗门大选,要选新弟子入门之时。
第122章 雪落满衣,只待岁岁年年(二)
朝倾岁带着岁岁去了试炼处, 就算是作为辈分很多高的小师叔,也是新弟子,入门一样要过测试的。
但是宗门里都知道岁岁身体极差, 年纪也在前来参选的新弟子当中最小。可是少有的, 她在丹道上却天资聪颖, 很有她娘亲一代丹道大家兰若仙子的风范,于是破例,不需她爬登天梯。
只是,这测灵根还是要去的。作为少宗主, 这样的初选大典朝倾岁肯定是要去的,也就分不开身去照料岁岁,便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弟子牵着岁岁去。
长霄宗初选鱼龙混杂,朝倾岁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 特意地叮嘱她,待到爬登天梯的时候等他回来再带着她上去。
岁岁乖乖地点点头, 其实哥哥给了她很多护身的法宝, 更是封了几道剑意在她身上,她自己也是不怕的。
长霄宗上下都认识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师叔, 按理说, 也不会出些什么事的。但是当有人故意支开的时候,为难一个奶娃娃却也是不难的。
那两个跟着岁岁的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后消失了, 刚刚测完灵根回来的, 岁岁就走丢了。
岁岁迷迷瞪瞪的,见到几个不认识的修士要带她走,她假意听话,等到爬了一会儿就假装自己想歇歇脚,几个修士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却不料岁岁趁他们不注意,用了哥哥给的法器溜走了。
她知道哥哥从来谨慎,要是换了人来接她,肯定会传音通知她一声的,这几个弟子看上去十分面生,又面色仓促,她便溜走了。
溜走是溜走了,却是迷路了。
就顺着自己的记忆往登天梯那边跑,她坚定自己要去登仙梯下面等哥哥,可是她年纪小,又是从山上爬的,就渐渐地走到了山上。
在山林里面走了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前面的笑声。
“小杂种就是小杂种,在别人面前摆什么谱呢”
“这死样子摆给谁看我听说蛟龙有角,你把角变出来给我们玩玩,我们就放你走,怎么样”
“青蛟给我当灵兽我都嫌弃弱”
放肆的大笑声传来,小少年沉默地往前走着,岁岁只能够看到一个背影,却觉得有一些眼熟。
这里才到登天梯的三分之一不到,可是时间都快过去一半了,爬登天梯是有时间限制的,要是超过了的时间,就不算成绩了。
可是他被人拦着,怎么也走不快。
讥笑声当中,他却只是沉默地往前走,仿佛那些人的话都是耳旁风一般。
某个弟子继续笑道,“你母亲那样的货色,有脸勾搭妖族,怎么没脸去给你求一个好师傅收你”
他们都是燕峰主的弟子,按理说不该如此,可是燕峰主纵容,全峰弟子都因为这个混血的小师叔被讥讽,于是欺负起来也就更加凶一些。
本来一直默默往前走,丝毫不在意他们话的小少年,在听到了这句话时候,他停了下来,只是稍微一顿,就冲过去就把那个说这话的弟子猛地打倒在了地上。
他的确是厉害,绕是才七八岁,在乱世里面摸爬滚打,很有一骨子的狠劲儿,几乎要把那个弟子掐死。
但是,这到底是一个还没有入道的小孩,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被那些修士给打倒。谁也没有想到这小狼崽子竟然真能把人掐得半死,愤怒之下,拳打脚踢如同雨点一般地袭来,他们放着修真界的方法不用,却只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解气。
小少年蜷缩着护住了自己的头部,眼神凶狠又不服输,还有浓重而深厚的绝望。
他想起来了娘亲说的娘亲说,只要来了长霄宗,来了这里,他们就不用受苦了。
于是从他懂事起就和娘亲挣扎着从魔界到了长霄宗,可是少年却觉得,这是另外一处的地狱。
他习惯了拳打脚踢,只是用凶狠的目光一一记下他们的脸,可是这样的目光无疑是冒犯的,只是引得他们更加愤怒。
本来很害怕躲在一边的岁岁终于忍不住了,她从密林里面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喝止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果然停了下来。少宗主的弟弟,所有人都认识的那个奶娃娃师叔。
可是当他们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手心里出了汗,她不过是四岁大,纵然聪明却也的确是害怕的。
但是她看了看地上的燕兄,捏紧了手心,故作镇定道,“这是宗门入选试炼,你们在这里挑衅滋事,我回头定会禀明哥哥。要是你们就此收手,我就放你们一马。”
几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放开了地上那个少年,竟然真的没有再打了。岁岁知道他们怕哥哥,于是第一时间搬出来了哥哥,他们都认识这个少宗主的弟弟,因为忌惮这个奶娃娃,对视一眼,都悻悻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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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小少年看上去很不好,他还穿着那件来时的破衣服,被殴打一番,更加破烂了。
她等到他们都走了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到他身边,只是她太心急,一不小心就直接被阶梯绊倒了,她摔得眼冒金星的,还顶上了一脑门的灰。
地上的小少年爬起来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但是还是被她给逗笑了。
小少年把地上的小孩拎起来,“是你啊,小不点。”
岁岁连忙道,“是我,燕兄你没事吧”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他被打得不轻,就连脸上都被划拉出来了两条血痕。她只是摔了一跤狼狈了一点,可是燕兄却被打得很惨。
小少年用干净的一角袖子,帮她擦了擦全是灰的小脸蛋,把她放在了一边的阶梯上,故作不在意道,“没事。”
可是他一说话就疼得抽气,因为刚刚脸上也挨了一拳。
她有些内疚,眼睛里面泪汪汪的,“抱歉,刚刚我有点害怕,我没有早点制止他们。”
她擦擦眼睛,连忙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丹药一股脑儿地全塞给了他,十分担忧道,“燕兄,这是疗伤的药,我哥哥给我随身带着的,都是些好药,你快吃些。”
小少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了她一句,“你是傻子么”
岁岁不明白,自己帮他为什么还要被骂她有点委屈道,“我都是为了帮你,燕兄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小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只拿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药。长霄宗少宗主给自己家宝贝妹妹准备的药,自然是极好的,他又只是些皮外伤,敷上去效果立竿见影。
他侧过身子敷药,不给小屁孩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嘀咕道,“你刚刚不应该救我的。”
也不应该把药给他的。
岁岁以为是刚刚那些人伤了他的心,所以才自怨自艾的,连忙道,
“燕兄,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还有娘亲,要和娘亲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上次看见你制服山匪,我就知道你特别厉害”
他闻言看向了她,漂亮的丹凤眼闪烁了一下,“我刚刚测了灵根,五灵根。”
这就是修真界最莫等的灵根,别说是“特别厉害”了,只能说是次等中的次等。
岁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想办法找补,“你想想,你是五灵根,我刚刚测了也是五灵根”
见那小少年垂眸只敷药,她为自己刚刚的嘴快内疚,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我爹走了,哥哥就是我爹,我把我哥哥也分你一半。我哥哥很厉害,我就是仗着哥哥狐假虎威,你也有哥哥了,以后也会是特别厉害的。”
小少年压根就没有觉得被刺伤了,比起这些年受到的唾骂,她的话压根就不算什么。
可是她这话音落下,他只觉得这就是个小傻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
他看了她一会儿,“你迷路了,这登天梯,你爬得上去么”
她摇摇头,老老实实小声道,“我要等我哥哥来接我。”
小少年轻笑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哥哥今天没有那么早回来,上来,我背你上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问问他怎么知道的,可是看了看长长的登天梯,她的确是爬不上去的,现在下山也不可能
于是她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小心翼翼地用小胖手抱紧他,奶香味的小团子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那就,那就麻烦燕兄了。”
“要是我太重了,你和我说一声我自己走,不要把我丢下来。”
她害怕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小团子羞得很,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小不点一点也不重,可是小少年来到了这个陌生的长霄宗那么久,却是第一次这么开心。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今天又被揍了,怎么还这么开心呢
或许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哥哥当爹,还要把这个爹分他一半的。也没有见过这么傻的人。
他背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才小声道,“你也没有娘,我就把我娘分你一半。”
他心想,就算是偿还她两次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