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刻,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间暗沉沉的,连台灯都关了,就剩下窗帘漏出冬季光线——昨晚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此刻才这么明亮。
小神仙就这么躺在床上,一脸平静,平静到根本不像她。
仔细想来,小神仙有初中养成的生物钟,七八点左右必然会醒,有时候听到他起床上学的动静还会跟他说话,只是纯粹因为冷,懒得出被窝罢了。
起码会在被子里滚一滚,闭眼嘟囔两句,或者拿起手机,像昨天这么早睡的情况,她更应该早醒才对。
仿佛有某种漆黑巨大的怪兽般悄无声息从房间溜进来,站在角落里,就这样静静俯视程以宁,程以宁摇摇她:“姐姐,起床了。”
怪兽名为恐惧。
“起床了。今天过元旦,带你去吃小龙虾或者火锅。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姐姐。”
“仙仙。”
“小神仙。”
“小神仙。”
“肖仙仙!”
小神仙完全未动,这时候光从半开窗帘穿进来,照射出她的嘴唇是白色。
程以宁问:“你是走了吗?”
“姐姐!”
“小神仙!”
没有人回答他,整个空间里就剩他和他的怪兽——他庞然的恐惧,像是回到母亲病逝那一天。可母亲病逝那一天是有预兆的,她躺在病房里,头发因为化疗全部脱光,带着条纹帽子,身边布满机器,把他叫进去交代后事。
告诉他她有钱在小姨那里,等他长大后会给他。
告诉他会乖乖的。
告诉他不要跟后妈闹脾气,自己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告诉他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
可是妈妈没有从天上下来,下来的是一个小神仙。
而此时此刻,这个小神仙却和妈妈一样,冰冷地躺在床上。
“小神仙。”程以宁一遍一遍叫她,觉得这可能只是小神仙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况且小神仙十六岁还没到——
难道小神仙十六岁并不是只小神仙过生日,而仅仅是进入十六岁那年?可是小神仙答应他会再留一段时间,她昨天还跟他接吻!
小神仙从来不撒谎。
世界上,只有小神仙是从来不撒谎的。
他们还说好今天要去主题乐园玩。
程以宁骤然掀开被子,小神仙睡裤底下的双脚消失,像是被橡皮擦擦干净一般,从下往上,正在缓慢地、逐渐地消失着。
主卧内,如果不是亲眼望见实时视频,程方和李恩岚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
小神仙居然会自行消散。
两个人在惊奇,同时又舒了口气。
小神仙的尸体消失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更何况视频录到小神仙消失,小神仙是妖怪,这么算来,也不算杀人。
只是,小神仙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因为安眠药吗?
肖仙仙盘腿交叉双臂浮在上空,观看完录像后,也叹口气:怪她年幼无知,下凡前咨询的都是有人身的仙君。他们如果灵力用尽,自然会回到人身,可她……
是一只昆虫啊!
昨晚跟程以宁接吻那刻,她就有预感,自己心“落”下来,是要沉沦人世,以为就是变成人而已,哪想到……
人身是她用灵力幻化出来的,如果她灵力消散,自然也要跟着消失。
就包括现在的灵也是如此,没多久,她就会变回一只五星瓢虫,接着连意识都没有,变成纯粹的动物,也活不了太长。
这么说,她终究是要go die了。
第46章 小神仙又说
, 走出厨房:“蒋贺!”
“哎,怎么了?”蒋贺从大门口出来,刚刚正在跟爸爸一起学做木工。
“我不小心把你同学吃掉了。”蒋贺妈妈愧疚地表示。
啪叽!手中的木楔子落在地上,蒋贺张张嘴, 问:“谁?”
“肖仙仙。”
蒋贺弯腰, 把木楔子捡起来, 皱眉片刻:“那你还能把她吐出来吗?”
“我尽量吧。”蒋贺妈妈想了想, “不过你得找个东西接着她。最好是生物, 提醒小一点, 不然她附身不了。”
小的那种?有了!蒋贺今天早上出门时, 见到马路上有条小狗被撞死, 非常可怜。他专门把狗狗的尸体捡起来埋在路边。
“妈妈, 你等等我, 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蒋贺就往门口跑, 连木楔子都没舍得放下。
蒋贺爸爸站在旁边听完全程,走到蒋贺妈妈身边埋怨:“不是说留给蒋贺当媳妇儿吗?怎么突然给吃了?”
“好久没吃过有灵力的东西, 嘴馋, 我以为就是一只有灵力的小虫子。”蒋贺妈妈委屈,“谁知道肖仙仙变成这样了?!”
蒋贺跑到马路边,埋得不深,很快就把土扒拉开,小狗狗呈侧面倒在土里,大概只有一只胳膊那么长,白色短毛土狗,除了嘴角流血,有点泥土, 还是很干净。
大概是内脏破裂,总之蒋贺见到它时,就已经孤零零躺在马路上。
蒋贺把小狗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再疯狂往家里面跑,放在他妈妈面前:“好了。”
“我酝酿酝酿。”蒋贺妈妈说。
肖仙仙灵力很弱,已经只剩个虫子大小,幸亏她当时立刻反应过来,没有消化这股灵力。只是这股微弱灵力,还不足以能够转移到这只狗狗上,于是蒋贺妈妈把自己的灵力分了些给她。
从口中吐出一颗金色小圆珠,慢慢地进入小狗的口里。
蒋贺妈妈抹抹嘴,继续委屈:真是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灵力没消化成,反倒自己赔上不少。
渐渐的,圆珠灵力遍布全身,躺在地上已经有点僵硬的小狗狗突然睁开总黄色的眼睛,紧接着,像是不太明白周围情况,费力气站起来。
蒋贺蹲在它面前,尝试着问:“肖仙仙?”
他扭头:“妈妈,她能说话吗?”
“我就给了她维持生命的灵力。你以后分些灵力给她,让她慢慢好起来。”蒋贺妈妈决定让儿子跟肖仙仙日久生情,当然,现在的肖仙仙只是一条狗。
而且,肖仙仙这模样明显是灵力消散,可怎么消散的,难道是被其他妖怪打的?
“可是我为什么会有灵力啊?”蒋贺纳闷。
“你难道不知道你是狼族吗?”
蒋贺瞪大眼睛。
蒋贺妈妈跟着瞪大眼睛,扭头:“老公,难道我没告诉咱们儿子我们一家都是妖怪吗?”
蒋贺张大嘴巴。
蒋贺爸爸闭着眼摇摇头。
蒋贺妈妈疑惑,像是真的认为自己告诉过儿子,接着又问:“老公,那我们告诉过儿子,咱们家有百亿资产吗?”
蒋贺瞳孔地震。
蒋贺爸爸继续闭眼摇头。
“难道我们还没有告诉他,这座宅子是前唐朝宅子,价值几个亿,你爸爸的每个木制品都要几百万吗?”
蒋贺已经不是瞳孔地震,而是瞳孔塌陷。
蒋贺妈妈也是震惊不已:“儿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你是狼族和灾神族唯一的后代,传说中天选之子,狼王候选,灾神继承人,传说中的壕二代,年轻的高富帅,最为优秀的妖族融合基因继承者吗?”
蒋贺:= =
蒋贺妈妈捂住脸:“难道我什么都没告诉过你?老公,是我忘了吗?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一直以为告诉过咱们儿子。”
蒋贺疑惑:“可是你为什么卖臭豆腐?”
蒋贺妈妈马上激动起来:“臭豆腐多香啊,我特喜欢做臭豆腐,而且我从来不卖都是送,就是他们非要给我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本就用不完的银行账户里加点数字!”
蒋贺:“……”
就在这时,肖仙仙一声“汪”拉回所有人注意力。
紧接着,它用白蹄子用力在地面上写上八个拼音:WXZB,ZWZM。
蒋贺没看懂:“什么?”
蒋贺妈妈翻译:“无形装逼,最为致命。不错,我们正是这样!”
肖仙仙仰头“呜咽”一声:太可恶了!程以宁才三百多万,蒋贺就有百亿了!真的是让“狗”羡慕嫉妒恨。
望着肖仙仙试图攥紧爪子,凶巴巴的模样。
蒋贺确定,这一定是仙仙无误了!
跟肖仙仙估计的伤心两天后,程以宁就会好起来,完全不同。他把自己锁在房间完全不出来,期间无论是程方、李恩岚还是保姆敲门,谁都不理睬。
房间里没有开灯。
他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喝光书桌杯子里剩余的水,有时候他想要不直接饿死算了,可是生存本能让他活着。
把胳膊反搭在额头。
小神仙未必真的走了。
她从来不会骗自己,不会骗自己,她说留下来就会留下来。可是她到底去哪儿了?
程以宁躺在床上,这三天他精神恍惚到怀疑小神仙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是他过于寂寞,才幻想出来有个小神仙在房间里陪伴他,从小学到高中。
跪坐在床上跟他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喜欢玩ipad,喜欢吃东西,喜欢睡懒觉。
程以宁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
只有相册里还在灿烂地笑着的小神仙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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