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他们于是就不再问,收拾停当赶紧过去。一路行来,家丁清客们早避了出去,三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刚进门就见贾政虎着脸,还未行礼就见贾政指着贾琏说:“跪下!”
贾琏不敢反驳,乖乖跪下,王熙凤一见也跪着不敢说话。王夫人问:“老爷这是怎么了,孩子们有什么不对的或是做不到的,好好说就是了,毕竟还小呢。”
贾政连王夫人也骂,“你问他们两口子是怎么管家做事的,阖府的脸面都要让他们败坏尽了!还有你,你是怎么当长辈的,他小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也小么?你就是念再多的佛抄再多的经,你我死了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王夫人听列祖列宗都出来了,哭着说:“老爷这话怎么说的?”
贾琏也说:“侄儿有错叔叔要打要骂都行,但求叔叔让我夫妻明白,到底哪里做错了。”
贾政一拍桌子,指着贾琏怒道:“你可知道我今日回来遇上了什么事?让人当街拦住喊冤,告的就是咱们荣国府!包揽诉讼、收受贿赂、放印子钱、欺凌弱小、纵仆行凶,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贾琏不自觉看了王熙凤一眼,接着就磕头请罪,“让叔父操心是侄儿不孝,只这罪名侄儿并侄儿媳妇是万万不敢应承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
王熙凤心里害怕,咬紧了牙请罪,“侄媳妇年轻不知事,府里又都是老人,有几辈子的脸面在,疏漏的地方是有的,叔父怎么罚侄媳妇不敢抱怨一句,只是这罪名侄媳妇实在不敢应承。”不管怎样,这些事都不能承认。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都快被扯断了,使劲闭闭眼平静下来,说:“都是我这个做大人的不能撑事,但凡我是个能干的,也不能出这个事,老爷就不要怪孩子们了。咱们家的那些婆子媳妇的老爷也知道,哪个没有几分脸面在,凤丫头一个年轻媳妇再能干也不能都拿捏住,指不定就有哪个黑了心肝的借了府里名头做出这种事来!”
又问:“老爷说让人当街拦住喊冤是怎么回事呢?”
贾政也觉得王夫人并贾琏夫妻说得对,贾琏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除了风流了些也没有大毛病,断不敢做出这等事,王夫人和王熙凤是内宅妇人轻易不出门,想做这些也没有机会,定是那些个刁奴欺瞒主子,做出这等事情!却不想想,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真的没参与其中,没有主子的纵容,哪个奴才也没本事能做这些事情啊!
“你们先起来吧,虽说不是你们做的,也是你们治家不严才有此祸!”
贾琏和王熙凤连忙答是。
贾政把那些人怎么拦轿告状,怎么带回来,怎么给吃食衣裳,怎么诉冤屈,一一告诉给他们。三人俱夸赞贾政仁心仁德。
王夫人又说,“今日见到此事的人甚多,外头还不知道要传个什么样儿,依老爷看要如何处理?”
☆、第二十一章
贾政思索一会儿道:“你们跟我去见大老爷,家里这些刁奴也该好好清理清理!”
王夫人眼光微闪,“老人儿们都是老太太近前说得上话的,传个一星半点出来不清不楚的怕是更会让老太太挂心,不若这就告诉了老太太。家里的事本不该再劳累老太太,可是为了祖宗基业家族名声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大哥大嫂也一块儿叫到老太太那里去就是了。”
贾琏双手攥紧,不自觉看了眼王熙凤,见王熙凤跟着点头,心里更冷。
其实王熙凤也没多想,她心里本就害怕,又觉得凭着大老爷和大太太贪财的性子还有无所顾忌的行事作风,还不知道会惹出些什么来。直接报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就算会对她不喜,也会因为诸多顾忌最后大事化小。
可见男子与女子到底不一样,贾琏再昏聩先想到的也是礼法和家族传承,王熙凤再精明先想到的也只是那一些小利益。
“也罢,那就直接去老太太那里!找两个人去请大老爷大太太。”贾政率先走出门去。
贾琏忍耐了几下才说:“侄儿去请父亲母亲。”
这却是明晃晃的警告了,贾琏从来没称呼邢夫人为母亲过向来都是称大太太或是太太,如今王熙凤一心想着要把事情推到谁身上,根本没心思看贾琏,使眼色都不能够,贾琏只能出言提醒。
贾政不在意的挥挥手,“也好,你去吧。”
王熙凤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明白,根本没吱声。
王夫人倒是顿了顿脚步,想:果然是个养不熟的东西!
贾琏一一看在眼里,快步走出去。
到了那边院里,就见几个浓妆艳抹的丫鬟正打打闹闹娇笑着不知要去做什么,见到贾琏都嘻嘻笑,有几个竟还歪着头揪着发梢咬指甲。贾琏现在无心风流,找了个相熟的问:“大老爷可在?”
那丫鬟用帕子捂着嘴偷笑,带着羞涩说:“在的。我们姐妹这不是正要抬热水去么!二爷要见大老爷且去小厅里等会子。”
“好姐姐帮我通报一声,实在是有急事!”贾琏忍耐着才没上手摸两把,看着她们走远才去了小厅等着。
贾赦过来的时候正好邢夫人也到了,贾琏连忙把贾政说的事情禀报了,还未说完就听邢夫人插言道:“你媳妇管着家里的大小事情,这些事断不会连个风声也听不到,想必是赚了不少银钱吧?我说怎么月钱银子总是收到那么晚呢,原来是拿去生钱了。我们还是你媳妇的正经公婆呢,这银子是一分一毫都没见过,果然谁家出来的就是向着谁!”
贾琏咬牙装作没听见,叫贾赦“父亲!”
贾赦摇着扇子说:“你母亲说的话糙理不糙,你跟你媳妇虽住在二房,终归是大房的人,有什么好事不要老是胳膊肘子往外拐。”
贾琏的心冰冰凉,那边二老爷直接就想把责任都推到他们夫妻头上,这边大老爷只顾些蝇头小利。这幸亏是没在老太太跟前说,要让人听到自己爹娘都把屎盆子往自家人头上扣,可想而知外头人会怎么想,他也不用做承嗣孙了,直接一根绳子吊死干净。
当即跪倒在地,“老爷说这话是要置儿于死地啊!叔父叫了儿子跟媳妇过去,二话不说就要问罪,儿有嘴也说不清,只能请罪,如今父亲也如此说儿,儿真不如死了干净!”
又痛哭流涕道:“父亲是知道的,家里一应事务自有二叔照看,儿子向来是个没本事的,只能跑个腿传个话。就是儿子媳妇也年轻不知事,因得了老太太眼缘才勉强管些事务,每日里也是必得向二太太报清楚说明白,说的好听是管家,其实做的不过是婆子丫鬟的差事。凤丫头是个好强的性子,儿子无能帮不了凤丫头,再者咱们也不能真的诸事不理,白白任人拿捏,只得这么忍着,谁知…”
贾赦就是再笨也听出贾琏的意思了,对二房这么多年来的怨念全都堆在心头。邢夫人还想说什么,贾赦直接阻止。
对贾琏说:“你起来!我和你母亲偏安一隅不争不抢,多少年了家里的事就没做过主。是他们说精神不济才接了你们小夫妻过去帮忙,堂堂正正的长房嫡子住在个小小的院子里憋屈着我尚且没说什么。现如今有事情了直接把孩子推出来顶罪,我倒要问问老太太这是个什么道理!”
邢夫人也有点明白,其他不说,若是府里的事务都归了大房,手里的银钱就不用受二房掌控。
贾赦三人到老太太那儿的时候贾政已经将事情给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老太太见贾赦到了,问:“老大,琏儿已与你说了吧,你是个什么章程?咱们家断不能让这起子小人毁了名声!”
贾赦最是沉不住气的,如今见有下二房面子的事哪里还能憋得住,当下就问:“这些暂且不说,我倒是想问问二弟,叫了琏儿和琏儿媳妇就让跪下请罪是个什么意思,是哪个说事情就是他们做下的?这若是传出去琏儿还有什么脸面?朝廷真要治罪夺了爵位官位,哪个担着?”
王熙凤听到这话接着就是一个哆嗦,看贾政和王夫人的眼光接着就变了,家里只贾琏宝玉贾兰三个嫡子,夺了贾琏的爵位想也知道会给哪个。
邢夫人也说:“真要有什么事,二老爷和弟妹尽可以找老爷和我,别尽是寻孩子的不是,你们是长辈他们不好顶撞,就是冤死也说不出来。”
在老太太眼里贾赦是个混不吝不怕事的,老太太有些怵他,可不怕邢夫人。见邢夫人开口,一拍桌子训道:“你懂个什么!不说赶紧想办法解决事情倒是不少找后账,做长辈的教训小辈还有错了?要真这样我也不敢再见你!”
邢夫人撇撇嘴,往后退了好几步,再不敢说话。
贾赦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老太太也不用这样挤兑,儿子就是个没用的,知道自己没本事当不好荣国府这个家,如今有事了自然也插不上话。只是琏儿是我的儿子,又自小没了娘,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真受了委屈,这个府里除了我又有谁能替他说句话。别的什么放利包揽诉讼的事且住一住,我倒是要问问二弟是从哪个嘴里听到事情就是琏儿夫妻做下的,凭什么问都不问就定了罪!”